道:“無須看了。老白氏三百年軍旅世家,自當以國難為先,丞相但發號令便是。”甘茂不禁慨然一嘆:“將軍真國家柱石也!來,認識一番,這位是櫟陽令魏冄,新君舅父,我想請此公總攬大計,將軍以為如何?”
魏冄卻是爽朗一笑:“新君舅父算個鳥!丞相也用申明?”又向白山慨然拱手:“將軍威名素著,魏冄歆慕已久,若有不當,將軍一腳踢開了魏冄便是!”甘茂不禁皺眉,覺得這魏冄實在難以捉摸,如何這番話忒般粗魯?不想白山卻是笑了:“但有此言,便見足下看重真才。粗認粗,白山老軍一個,卻信得足下!”甘茂不禁拍掌笑道:“好!三人同心,其利斷金。走,到那邊亭下去說,有得好酒呢。”
松竹園外的茅亭下,三人就著陳年鳳酒直說到雄雞高唱。
三、飄風弗弗 迅雷無聲
嬴壯拿到虎符,卻又費了思量。
秦國兵符分為三等:最高等黑鷹兵符,為國君親掌,大戰前授予上將軍或統兵大將,每次可調兵十萬;第二等龍形兵符,每次調兵兩到三萬,尋常授予要塞守將或小戰將領;第三等便是這虎形兵符,每次調兵不超過八千,多授予特使出行或國中機密公幹。商鞅變法後秦國私兵廢除,新軍統由國君掌控,軍法臻於完善。但凡出兵,須左右兵符勘合,並向全體奉命將士公示,方得出發。軍營掌兵將領自千夫長始,以職位高低,人各一尊虎形或龍形右符。戰時統帥執國君授予的左符,當全體將領與右符勘合,方得升帳行令。戰事結束,左符立即交回國君。任何環節不符,調兵都難以成行。
雖則如此,戰國卻是大戰連綿,各國都是舉國同心,國君與統兵大將也級少齷齪。大將經常是連續作戰,但有威望卓著的名將,便經常性地持有兵符,也常有不堪合兵符而調動大軍者。但這都是浴血奮戰將士同心時的特例,非如司馬錯這般名將而不能為,將士生疏如甘茂者自然絕不可能。嬴壯不諳軍旅,連嬴蕩那般的軍中歷練都沒有過,自然根本不可能法外調兵,想調兵,便只有依法行事:勘合兵符而執行特命。
嬴壯之難,難在何處調兵?
秦國的精銳新軍分作三處:一是咸陽城內的八千王室禁軍,這是任何兵符都調不動的,只有國君密詔與誰也無法知道而又經常變動的特殊信物,方能調動禁軍;二是函谷關、武關、大散關等各要塞關口的守軍,可這些關隘守軍除了函谷關駐軍一萬外,沒有一處超過八千人馬,若一次調走一關的全部守軍,這是任誰也會覺得怪異的,無異於自暴形跡;最後便是藍田大營,這是駐軍最多也最是頻繁調兵的營地,可如何調?何時調?又是難題了。如何調?便是調何兵種?騎兵還是步兵?軍糧是國尉府調撥,還是當作緊急行動由軍營自帶幾日軍食?何時調也是一個難題。調早了,秘密軍營選在哪裡?軍糧如何運法?由誰統兵提調?調遲了,趕不及豈非誤了大事?所有這些事務,對於奉命開戰的大軍來說都不是難事,可一做秘密行動辦理,便全部變成了難事!
枯坐一個時辰,嬴壯思緒紛紜,終是想不定一個萬全之策,心煩意亂中一跺腳,又來到了後園的芙蕖池。一葉扁舟飄來,侍女只對他笑了笑,揚手擲出一物,便飛舟去了。嬴壯開啟竹筒封泥,一方白絹上竟是嬴離那遒勁的自創筆法:
我去邯鄲也。若得兵符,可找顯弟,昔日三星玉佩為憑,切記!
嬴壯眼睛一亮,頓時精神大振,回到寢室一陣收束,鑽進一輛篷布極是嚴實的緇車,便轔轔出了後門,迅速匯入長街車流之中。片刻之後,緇車出得咸陽東門,直向東南方向從容而去。
藍田軍營湮沒在火紅的晚霞裡,一陣陣悠長的號角四面響起,最後一場操演終於收隊了。裨將軍嬴顯剛剛回帳,便接到大營遊騎的通報:“北營門有一楚商,求見將軍!”嬴顯高聲笑道:“我沒有楚商親朋,你傳錯訊息,該打軍棍了。”遊騎騎士正色道:“斷無差錯。這是楚商給將軍的信物。”說罷一探身,便遞給嬴顯一張碧綠的玉佩。嬴顯接過一看,便是一愣,卻又恍然笑道:“噢,曉得了,我這便去。”待遊騎飛馬而去,嬴顯便立即進帳,喚過軍吏一陣叮囑,便站在營帳外等候巡行兵車。
藍田軍營常駐十數萬大軍,營寨層疊,嚴禁將士軍營馳馬。只要不打仗,縱然將軍出營,也須走馬或步行,若要快捷,便須等待專門在軍帳與各營門之間巡迴穿行的兵車。這種兵車在作戰中已經被淘汰,不屬大軍,而是隸屬於藍田將軍的軍營配置,專門供百夫長以上的將士快速出營,每車可站五到八人,有固定的行車路線,既不干擾軍營操練,又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