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文太后西去雍城頤養”。經與裨將軍嬴顯勘合左右兵符,八千鐵騎星夜出營,隨嬴壯飛馳西去,行過三十里便直插南山北麓,秘密西進,在灞水北岸的密林高崗中紮營了。
八千鐵騎在手,又是嬴顯掌兵,嬴壯頓感底氣十足。
回到咸陽府邸,嬴壯便專一拜望幾家有封地的王族貴胄。自商鞅變法之後,秦國世族貴胄保留的封地最多沒有超過二十里者,非但土地少,且沒有任何治權,惟獨有數量很少的象徵性賦稅。此情此景,自然不可能蓄養私兵。這些王族貴胄所有的,只是在長期征戰中累積門下的一些傷殘舊部。這些舊部在從軍之前,或是依附王族的隸農子弟,或是本族的平民支脈子弟,或是僕役子弟。他們跟隨老主人長期馳驅沙場,傷殘之後縱然有軍功爵位,也仍然舉家住在老主人的封地裡、家園裡,與老主人休憩與共終身相依。這些人雖不是私兵,也不會形成很硬實的戰力,但卻忠實可靠,尤其有一樣長處:人皆百戰餘生,個個膽色極正,若是為主人復仇效力,說殺人不眨眼那是毫不為過!若能將此等死士聚攏得數百上千,那便是一支衝擊王宮的驚人力量。
但是,這幾家貴胄的家主卻都是白髮蒼蒼的老秦臣子,都已經到了深居簡出的晚境,平日裡從不過問國事。要他們捲入爭王旋渦,那是太難太難了。嬴壯雖然打著太后旗號,說是借老兵陪太后西行狩獵,可也還是沒有結果。最令嬴壯不解的是,一夜之間,這些老人竟是一齊聾實了!任你在耳邊高聲嚷叫加比劃,他卻只搖著雪白的頭顱笑哈哈地百般打岔,竟是一句話也沒辦法說清。拜訪得幾家後,嬴壯大覺蹊蹺,立即中止了拜望。
就在當天晚上,嬴壯接到密報:掛名右丞相樗裡疾近日頻頻出入王族門庭,每次都是醺醺大醉地出門。“老匹夫!黑豬!”嬴壯怒火中燒,狠狠罵了一聲,幾乎便要跳起來立即去殺了這個令人生厭的老外戚。仔細思謀一陣,嬴壯還是壓下了怒火,策馬直奔自己封地。
次日傍晚,嬴壯從封地回來,書案上竟赫然插著一支野雉翎。那華麗絢爛的尾羽,一看便是趙國最有名的山雉翎。嬴壯驚喜過望,立即直奔後園芙蕖池,進得池中茅亭,白衣面紗的嬴離卻正在等候。
“趙國如何?動手麼?”拱手之間,嬴壯的話已經急迫出口。
嬴離的少年嗓音卻是悠然如故:“先入座了。紅芙蓉,上酒。”話音落點,便聞荷花扁舟中一聲清麗的回應,一個紅衣少女倏忽飛上茅亭,石案上便有了一隻精緻的木捅與兩隻閃亮的銅爵。嬴離大袖一揮:“來,蘭陵美酒,壯弟心志!”嬴壯與父親一樣急性子,對這位哥哥在緊迫時刻的神秘兮兮與好整以暇頗有些不耐,但又無可奈何,便舉起酒爵一飲而盡:“好!也為哥哥接風洗塵。”只是將話題往回扯。嬴離卻只是舉爵一呷,悠然笑道:“還算順當。趙王已經派出前將軍廉頗率軍八萬,進入晉陽,旬日後開始猛攻離石要塞,壓迫河西。”
“好!”嬴壯拍案而起,“有趙國出兵,大事底定!”
“先沉住氣。”嬴離淡淡道,“趙國出兵有索求,趙雍可是又黑又狠也。”
“甚個索求?割地?”
“正是。‘嬴壯即位之日,割讓河西十二城。’此乃趙雍原話。”
“欺人太甚!”嬴壯麵色鐵青,一拳砸在石案上,竟震得大銅爵跳起落案,“噹!”的一聲大響。嬴離的少年嗓音卻笑得脆亮:“壯弟何其憨直也?今日割給他,明日不能奪回來?”嬴壯黑著臉罵道:“鳥!嬴壯稱王,第一個便滅了趙國,看誰黑狠!”嬴離卻搖頭笑了:“壯弟總是太憨直了。若得即位,當先滅燕國,以通燕賣秦之罪處死嬴稷母子,穩固根基,然後才是滅趙。”嬴壯一陣思忖拱手道:“哥哥高明,便是這般了。”嬴離纖細的手指叩著石案:“調兵之事如何了?”嬴壯點點頭:“事情是順當。我只放心不下這個嬴顯,他與哥哥交誼深麼?”
“你可曉得,嬴顯本來姓氏?”嬴離輕聲笑問。
嬴壯大惑不解:“嬴顯嬴顯,還能不是嬴氏王族姓氏了?”
嬴離微微嘆息了一聲,竟站了起來望著月色下綠濛濛的芙蕖,背對著嬴壯輕聲道:“嬴顯是羋王妃嫁到秦國前的生子,母姓羋氏,父姓至今不明。”
嬴壯大是吃驚:“羋王妃嫁前生子,惠王能不知道?如何還娶她過來?”
嬴離搖搖頭:“楚秦兩國風習奔放,幾曾有人計較過婚前生子了?不聞秦諺:婚前生子,夫家大福?”
“倒也是。”嬴壯點點頭,“聽說羋王妃嫁來時,嬴蕩尚未出生,惠王還沒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