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意。”樂毅又一次打斷了羋王妃。
羋王妃又咯咯笑了:“樂毅啊樂毅,此等事越抹越黑,你卻辯解甚來?我只對你說:羋八子不想回秦做冷宮寡婦,就要在燕國,就要守著你,你卻是如何?”遠遠聽去,竟象個頑皮的少女,任誰也想不到她便是三十多歲的秦國王妃。
樂毅顯然著急了,竟是站起來深深一躬:“王妃所言極是,樂毅無須辯解。只是王妃須得體諒樂毅,顧全大局,回到秦國為上策。”
“是麼?我卻想聽聽下策。”羋王妃頑皮地笑著。
“樂毅剖腹自裁,了卻王妃一片情意。”樂毅竟是毫不猶豫。
羋王妃顯然愣怔了,竟是良久沉默,方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樂毅啊,羋八子算服了你。我答應你,回秦國便了。”
“謝過王妃!”
“別急喲。我卻有個小條件,曉得無?”羋王妃的溫軟楚語竟是分外動聽。
“王妃但講。”
“你,今夜須得留在這裡陪我。”
“王妃……”這次卻是樂毅愣怔了。
“你不答應,羋八子便寧死不回秦國!”說罷,羋王妃竟是轉身飄然去了。
白起心頭一顫,分明看見木頭般愣怔的樂毅一拳砸在石柱上,將那個大陶罐雙手捧起一陣汩汩大飲,緊接著便聽“哐啷!”一聲,大陶罐在石柱上四散迸裂,樂毅便搖搖晃晃地走進了亮燈的大屋。
趴在屋頂的白起卻亂成了一團麵糊,這在他是從來沒有經過的事情。星夜入漁陽,為的是探聽王妃下落,並與王妃面談,一則稟報咸陽大勢,二則落實王妃在燕國有無需要料理的秘密事宜?以及是否受到過刁難?他好以特使身份交涉。如今看來,這一切竟都是多餘的了。咸陽大勢路上稟報不遲,羋王妃一直有樂毅照料,諒來也不會受人欺侮刁難。需要料理的秘事看來只有自己看到的這一樁,而這件事,非但自己永遠也料理不了,而且連知道也不能知道。看來自己的事只有一樁,接回羋王妃萬事大吉。亂紛紛想得一陣,白起便緊身一滾,到了石牆立即跳下,一揮手便領著密行斥候往回疾走。到了山彎,上馬一鞭便連夜回了薊城。
次日過午,一輛牛車咣噹咣噹駛到驛館門口,卻是樂毅來請白起進宮。白起已經沒有興趣詢問任何事情,也沒有心情邀樂毅敘談,略略寒暄兩句便隨著樂毅進了王宮。
燕國宮室規模本來就很簡樸狹小,一場大亂下來,更是大半被毀,只剩得幾座殘破的偏殿與一片光禿禿的園林庭院。王宮大門已經稍事修葺,雖未恢復原貌,畢竟尚算整齊。進得宮中,卻是處處斷垣殘壁,滿目荒涼蕭疏,雖然正是盛夏,卻沒有一棵遮陽綠樹,沒有一片水面草木,觸目皆是黑禿禿的枯樹,撲鼻皆是嗆人的土腥。暴曬之下,塵土瓦礫竟是在車輪下撲濺得老高,兩車駛過,便是一片大大的煙塵。幾經曲折,來到一座唯一完整的大瓦房前,樂毅下車拱手笑道:“東偏殿到了,將軍請下車。”
白起雖然也知道燕國慘遭劫難,但卻無論如何想不到竟是如此悽慘,王宮尚且若此,可見市井村野。可他同時感到奇怪的是,燕國市容田疇民居似乎恢復得還不錯,王宮卻如何絲毫未見整修重建?面前這座東偏殿,實際上便是未被燒燬的一座四開間的青磚大瓦房而已,假如沒有這座東偏殿,整個王宮竟是無處可去了。白起站在廊下一番打量,不禁脫口問道:“如此王宮,燕王的居處卻在哪裡?”樂毅道:“燕王啊,暫居一座絕戶大臣的府邸,還沒有寢宮。”
白起真正驚訝了,燕國畢竟大國,國君無寢宮,當真是天下奇聞也。他皺著眉頭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人言燕王得歷代社稷寶藏,卻做了何用?”話一出口便覺不妥,便歉疚地笑著拱手,“白起唐突,亞卿恕罪了。”
“無妨也。”樂毅卻是喟然嘆息,“一則招賢,二則振興農耕市井。郭隗有黃金臺,劇辛有三進府邸,樂毅有狩獵行宮與五十里封地。每戶農人得谷種,作坊得工具,商旅得販運牛車。耗財多少,難以計數,惟獨燕王宮室卻是不花分文。”
“大哉燕王也!”白起不禁由衷讚歎,“有君若此,何愁不興?”
樂毅笑了:“燕王得將軍如此讚語,樂毅倍感欣慰!來,將軍請進了。”
進得殿中,一名老內侍匆匆上茶,又在樂毅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樂毅笑道:“將軍入座稍待,燕王正在巡查官市,片刻即到。”白起向來敬重奮發敬業之人,更何況這是一國之君,便慨然拱手:“但等無妨。”樂毅自然不能讓白起乾坐,舉起茶盞笑道:“久聞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