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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王立即召范雎、白起夤夜密商,君臣三人竟是誰也沒有一絲笑容。事關大戰,秦昭王讓白起先說。白起喘口粗氣道:“對策只一個字,打!然則要一口咥下六十萬人馬,我軍兵力尚嫌不足,糧草尚嫌不便。老臣難處,唯此兩點。”范雎坐鎮後援,聞言大是困惑:“我軍糧草輸送從未間斷,在野王已經囤積成幾座大倉,如何還是不便?”白起搖頭道:“不便並非不足也。我王、應侯有所不知,此番大戰曠古未見,一旦發起,兩方大軍百餘萬必是犬牙交錯。上黨山地多有山溪河流,水源不乏。屆時隨身軍糧之多少,便將成為戰力命脈。我軍縱有軍糧,運不上去枉然,運上去無法造飯也是枉然。相比之下,趙軍已成胡風,人各隨帶馬奶子乾肉,便可保得旬日輕裝大戰。我軍雖也有乾肉炊餅之習,然則倉促間卻是無法大量製作,如此軍糧便是一難。老臣反覆思慮,此事最難。”“噓——”范雎倒吸了一口涼氣,“居然有此等事,有糧毋得吃?”
“小戰無。大戰便有。長平大戰,更會有。”白起幾乎是一字一頓。
秦昭王良久默然,陡地拍案:“本王親赴河內做大軍後援!便是河內三百里家家起炊,也要兵士隨身足食!”
“君上!”范雎驟然一驚,“河內新郡險地,不宜輕涉!此乃臣之本職,何勞我王!”
“唯是新郡,才用得本王!”秦昭王斬釘截鐵,“關中不能再徵兵,否則老秦人根基便空!目下之河內河東,便是吃重之時!”喘息一聲又道,“丞相坐鎮咸陽,理國署政,統籌後繼糧草便了。”
“君上……”范雎兩眼淚光,卻是無話可說了。
秦昭王微微一笑:“要咥得六十萬大軍,不得氣吞山河?”
白起一直沒有說話,此刻起身對著秦昭王卻是深深一躬:“老臣代三軍將士,謝過我王。”秦昭王扶住白起便是哈哈大笑:“如此說來,本王也得謝過三軍將士了。”便對著白起也是深深一躬。范雎不禁道:“臣卻是謝無可謝,免了也罷。”一語落點,君臣三人竟是同聲大笑起來。
商議完畢,白起一如既往地沒有回府向荊梅辭行,徑直便帶著那個沒有任何旗號的百人鐵騎隊風馳電掣般東去了。黎明出得函谷關,初秋薄霧未散便到了河東安邑。草草用罷幾個舂麵餅一塊醬牛肉,便在窄小的軍榻上呼呼大睡了三個時辰。一覺醒來,恰是暮色降臨,兩桶冷水一擦身便立即上馬,藉著濃濃的夜色便向東北去了。三更時分,馬隊進入沁水河谷,悄無聲息的便進了老馬嶺的秦軍幕府。
“武安君?”王齕光著膀子跳起竟是一個激靈,“好快!”
“去,澆一桶冷水來說話。”白起一擺手,“立時便走。”
這是白起的慣常做法,夜半議事,必先要被召大將光身子澆一桶冷水,徹底清醒再說軍務。王齕久隨白起征戰,不說也是清楚,立即便去後帳大澆一番冷水,渾身黑紅的穿戴好甲冑,便赳赳大步來到廳中身子一挺:“左庶長王齕受令!”
白起低聲道:“一,立即遷徙幕府到狼山!二,下令萬軍將以上之大將,明晚初更到狼山幕府聽令!”
“狼山?”王齕一怔,“武安君明示!”
白起沉著臉不說話,身後司馬連忙低聲道:“長平關以西,光狼城外荒蕪山嶺,當地藥農叫做狼山。”王齕恍然大悟,脹紅著臉一挺身:“末將粗疏!該當軍法!”白起只一擺手道:“立即下令,我與你等同行。”王齕二話不說,嗨的一聲便去了。片刻之後,幕府全班人馬並六千步騎便整肅集結在行轅之外,跟著白起的百人馬隊偃旗息鼓地出了老馬嶺。
長平關西面的大約二三十里,有一座古老的城堡叫做光狼城。這座光狼城不大,卻恰恰卡在長平、高平與老馬嶺之間的三條河流交匯處,是上黨腹心地帶的衝要處,也曾經是趙韓兩國爭奪上黨的拉鋸之地。三十年前,白起圖謀打通上黨,曾在攻佔河內後率領一軍奪下過光狼城,對這裡很是熟悉。光狼城東面有一道林木蔥蘢的山嶺,人跡罕至而狼群出沒,韓趙山民便叫它狼山。這狼山嶺西北——東南走向,與丹水幾乎平行,地勢比光狼城與長平關還要高,顯然便是丹水上游河谷的最高地段。除了林木遮掩與奇石洞穴,狼山嶺上大都是平坦寬闊的高地,登臨眺望,視野極是開闊。此時的光狼城,早已經與老馬嶺營壘一起被秦軍奪下,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