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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雲帶著哭聲道:“張老爹不要錢,也不離開老屋……我看,老人家有死心吔……”張儀二話沒說,拉起緋雲便走。老人是張家的“三朝”管家了,從遷出安邑開始,張家上下便呼老人為“張老爹”。四十多年來,張氏家族的風雨滄桑就是老人的興衰榮辱,老人對張氏家族的忠誠、功勳幾乎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擬的。如今,老人家絕望了麼?陵園離老屋只是山上山下之隔。張儀大步匆匆,片刻便到了老屋門前。三年未下山,他發現張莊已經比當初有了些鬚生氣,門前已經重新栽上了一片小樹林,茅草小門樓也變成了青磚門房。他顧不上細看,推開門進得庭院便高聲道:“老爹,我回來了。”見無人應聲,緋雲輕輕推開了堂屋大門,驟然之間,緋雲卻是哭叫起來:“老爹,何苦來呀——!”張儀急忙進屋,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張老爹跪在張儀母親的靈位前,鮮血流淌,腹部已經大開,雙手竟依然緊緊握著插在腹中的短劍!“老爹……”張儀驟然哽咽,撲地跪倒,抱住了張老爹。
老人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公子……莫忘,故土……”便軟軟的倒在了張儀懷裡。“老爹,安心走吧……“張儀淚如雨下,將老人的眼皮輕輕抹下:“緋雲,給老爹穿上最好的衣裳,安葬陵園……”天將拂曉,霜霧迷朦,一輛靈車緩慢的駛上了通往張氏陵園的山道。太陽初升的時分,一座新墳堆起在張儀母親的大墓旁。“張兄吔,主僕同葬,自來未聞,你不怕天下嘲笑麼?”
“忠節無貴賤,大義在我心。他人嘲笑?鳥!”張儀憤憤然罵了一句。
緋雲忍不住笑了,笑臉上卻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兒。
“大哥!讓小弟好找。”隨著話音,那個英秀的白衣藥商飄然而來,走到近前卻覺得氣氛不對,稍做打量便已經明白,立即走到那座新墳前肅然一躬:“老爹啊,多日蒙你關照,不想你卻溘然去了……老爹走好,晚輩年年來涑水,定會為你老人家掃墓祭奠的。”說罷竟長身拜倒,肅然三叩。
張儀不禁唏噓:“兄弟啊,罷了。”緋雲走過去,抹著眼淚扶起了白衣後生。“大哥,”白衣後生道:“這涑水河谷已成多事之地,我等不妨今日便走如何?”張儀默然片刻,看看緋雲,緋雲道:“給我兩個時辰,但憑張兄便了。”張儀點點頭道,“好,我們午後便走。”白衣後生笑道:“大哥尚不知我的名姓,實在慚愧。我叫應華,宋國應氏後裔。日後就叫我華弟吧。小妹,你可該叫我大哥呢。”緋雲笑道:“吔,宋國應氏,那可是天下大商家了,難怪神秘兮兮呢。”應華咯咯笑道:“不就悄悄打老虎麼?小妹竟是為我操心了。”
“你們倆呀,針尖兒對麥芒。”張儀笑道:“別聒噪了,分頭準備吧。華弟,我聽你吩咐便是。”“大哥明斷。”應華笑道:“一路行止,都聽我的,保你無事。”
秋日西沉,晚霞染紅了滿山松林的時分,一隊商旅車輛駛出了涑水河谷。上得官道,車隊便轔轔疾行,沿著大河北岸竟是直向西去了。
第七章 大成合縱
一、大梁公子出奇策
進了魏國,蘇秦便有一種奇特的憋悶。
當他的三國車騎聲威赫赫的進入大梁時,這座天下最大的都城卻平靜得一點兒波瀾也沒有,非但郊野沒有觀者如潮的景象,連看熱鬧的傳統地方城門口也是冷冷清清的。街市照樣繁華錦繡,人流如梭,市聲如潮,可蘇秦無論如何也沒有感應到一種勃勃生氣。所能感到的,只是一種平靜的麻木,一種深刻的淡漠。蘇秦沒有偏見,不至於因為魏國人沒有夾道歡迎而對大梁生出失落或憤懣。對魏國,他是報有最大期望的。他期望魏國成為六國合縱的真正軸心!雖然魏國衰落了,但按照諸般實力與曾經有過的輝煌,魏國依然是最適合扛起合縱大旗的盟主國。然進得大梁,蘇秦的心卻直望下沉。
住進豪華的國賓驛館,便有魏國掌管迎送的“行人”前來通報:“魏王尚在逢澤狩獵,兩日內不能還都,請武信君先行歇息。”趙勝氣得滿臉通紅:“豈有此理?我去找魏無忌說話!”便匆匆大步走了。蘇秦送走行人,便對荊燕笑道:“換上便服,到市井看看去。”蘇秦曾經遊歷各國,每進一城,他都要先到市井街區轉轉看看。有時候競日流連,許多名勝去處都被耽延了。蘇秦有個說法:“市井之區,邦之經脈,細細把之,可得國命。”當年遊臨淄,天下對齊國尚不看好,可在遊覽齊市三日後,蘇秦對老師詳細描述了臨淄的民生民氣,斷言“齊國有強盛之象,絕不在魏國之下!”老師大為讚賞,對蘇秦的預言下了八字考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