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蹈刃,死不旋踵而為之。然則,光今雖在盛年,心已老矣!士俠之行,心志第一。田光自忖,不堪如此大任。”
“丹之三人如何?”
“太子三士,皆不可用也。”田光顯然對太子丹秘密收養的三個劍士瞭如指掌,一一伸著手指道,“夏扶,怒而面赤,血勇之人也。宋義,怒而面青,脈勇之人也。武陽,怒而面白,骨勇之人也。三人,皆喜怒大見於形色。此,士俠密行之大忌也。故,不可用。”
“!”太子丹愕然。
“光雖無力親當大事,然有一知音,定可成此壯舉。”
“願得先生舉薦!”太子丹恍然。
“此人,名曰荊軻。”田光簡單得沒有第二句話。
“願因先生結交荊卿。”
“敬諾。”
“先生主謀,荊軻主事,如何?”
“我才遠不及荊軻,既不主事,何能主謀哉!”
田光對一個人如此推崇,太子丹不禁大為驚訝。本欲請田光多多介紹荊軻其人其事,又恐急迫追問使田光不悅,機警深沉的太子丹便不再言及此事,吩咐擺上小宴,只與田光縱酒議論天下。海闊天空之間,田光豪俠本色自然流露,侃侃說起了自己的一則奇遇。
多年之前,田光遊歷楚國,從雲夢澤搭乘一商旅大船直下湘沅之地,欲去屈原投江處憑弔。船行五日,出得雲夢澤,進入了湘水主流。兩岸青山,峽谷碧浪中一片白帆孤舟,壯美的山水,引得搭船客人都聚到了船頭。其時,田光身邊站了一個年青的布衣之士。別人都在看山看水,唯獨這個年輕人一直冷冰冰地凝視著水面,時而輕輕一聲嘆息。田光心下一動,一拱手道:“足下若有急難,願助一臂之力。”布衣士子默然不答,依舊凝視著水面。田光頗感奇異,隨著布衣之士的目光望去,心下不禁突然一動——船頭前十數丈處,一團隱隱漩渦不斷滾動向前,彷彿為大船領道一般。
田光尚在疑惑之時,江面狂風驟起,迎面巨浪城牆般向船頭打來!船頭客人們驚懼莫名,一時竟都愣怔,木然釘在船頭不知所措。田光看得清楚,幾乎在巨浪突發的同時,浪頭中湧出一物,在彌天水霧中鼓浪而來。布衣士子大喊一聲:“雲夢蛟!人各回艙!”眾人紛紛尖叫著躲避時,年青的布衣士子卻釘在船頭風浪中紋絲不動。田光一步衝前,揮手喊道:“足下快回艙!我有長劍!”話音未落,一浪打來,田光幾乎跌倒,急忙抓住了船欄。此時,只見那鼓浪長蛟怪吼一聲,山鳴谷應間,一口山洞般血口張開,整個船頭立即被黑暗籠罩。田光血氣鼓勇,大吼一聲飛身挺劍,直刺撲面而來的怪蛟眼珠。不料,怪蛟噴出一陣腥臭的颶風,田光的長劍竟如一片樹葉般飄蕩在浪花之中。與此同時,田光被一股急浪迎面一擊,也樹葉般飄上了白帆桅杆。正當怪蛟長吼,駕浪凌空撲向大船之時,彌天水霧中一聲響亮長嘯,布衣士子飛身而起,大鵬展翅般撲進了茫茫水霧中。掛在高處的田光看得清楚,水霧白浪中劍光如電,蛟吼如雷,不斷有一陣陣血雨撲濺船身。須臾之間,江面飄起了一座小山一般的鱗甲屍體。及至風平浪息,只有一個血紅的身影佇立在船頭……
“世有斬蛟之士,丹未嘗聞也!”荊軻斬蛟故事,見《博物志》,雖頗具神話意味,亦見時人眼中荊軻之神。
“他,便是荊軻。”
“荊軻?!”
“只是,那次我尚不知其名。”
“那——”
“三年後,我又遇到了他。”
“噢——”
風浪平息,田光飛下桅杆之時,那個血紅色的布衣身影已經不見了,只給田光留下了一種無盡的感慨。三年後,田光遊歷到衛國濮陽,遇到一個叫做蓋聶的舊交劍士。其時,蓋聶正在衛國做濮陽將軍,雖只有五千部屬,蓋聶卻也做得有模有樣。聞老友到來,蓋聶盛情相邀田光,給衛國國君衛元君講說劍道。當田光與蓋聶走進濮陽偏殿時,恰恰遇見一個士子正在對衛元君侃侃而論。令田光大為驚訝的是,此人正是那個斬蛟士!田光立即向蓋聶搖手止步,站在偏殿大柱後傾聽。田光又一次驚訝了——斬蛟之士講說的竟然是治國強衛之道,其氣度說辭不遜於任何一個天下名士!只聽斬蛟之士道:“衛國不滅,非以國力而存,實以示弱而存也。百餘年來,國君三貶其號,從公到侯,從侯到君,日漸成為一縣之主。荊軻以為,此為國恥也!荊軻生為衛人,願為我君連結諸侯,招募壯士,以復衛國公侯之業!”田光清楚地記得,白髮蒼蒼的衛元君只不斷長長地嘆息著,始終默然不語。斬蛟士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