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說,族脈分支也會越來越不清楚。嬴氏沒了嫡系,又都是嫡系,其餘旁支又該如何梳理?不說千秋萬代,便是十代八代,便會亂得連族系也理不清了。用陰陽家的話說,這是乾坤失序,是天下大忌。凡此等等,秦王與駟車庶長府沒想過麼?
“諸位有異議?”老嬴賁黑著臉可勁一點竹杖。
“老庶長,這第四法若行,有失族序。”隴西老族領終於開口。
“對對對,要緊是第四法。”族領們紛紛呼應。
“諸位是說,其餘三法不打緊,只第四法有疑?”
“老庶長明斷!”族領們一齊拱手。
“第四法不好!族系失序,非同小可!”隴西老族領奮然高聲。
“失序個鳥!”老嬴賁粗口先罵一句,嘭嘭點著竹杖,“王室嬴族歷來獨成一系,與其餘旁支不相擾。這第四法只是說,誰做秦王,誰的子女便沒有嫡庶之分!所指只怕堵塞了庶子賢才的進路!其餘非秦王之家族,自然有嫡庶。任何一代,只關秦王一人之子女,族系亂個甚?再說,駟車庶長府是白吃飯?怕個鳥!”
“啊!也是也是!”族領們紛紛恍然。
“我等無異議!”終於,族領們異口同聲地喊了一句。
“好!此事撂過手。”老嬴賁奮力一拄竹杖站了起來,“眼看將要入冬,關中族領各歸各地,隴西、北地等遠地族領可留在咸陽窩冬,開春後再回去。散!”
“老庶長,我有一請!”雍城族領高聲一句。
“說。”
“秦王大婚在即,王族當大慶大賀,我等當在親王大婚之後離國!”
“對也!好主意!秦王大婚酒能不喝麼?”族領們恍然大悟一片呼喝。
老嬴賁雪白的長眉猛然一揚:“也好!老夫立即呈報秦王,諸位聽候訊息。”
族領們各回在國府邸,立即忙碌起來。最要緊的事只有一件,立即擬就秦王大婚喜報,預備次日派出快馬飛回族地,知會秦王即將大婚之訊息,著族人預備秦王大婚賀禮,並請族中元老儘速趕赴咸陽參加慶典。誰料,各路信使還沒有飛出咸陽,當夜三更,駟車庶長府的傳車便將一道秦王特急王書分送到各座嬴族府邸。王書只寥寥數行,語氣卻是冰冷強硬:“我邦我族,大業在前,不容些許荒疏。政娶一女,人倫尋常,無須勞國勞民。我族乃國之脊樑,更當惕厲奮發,安得為一王之婚而舉族大動?秦國大旱方過,萬民尚在恢復,嬴氏寧不與國人共艱危乎!”
一道王書,所有族領都沒了話說。
年青秦王的凜凜正氣,使這些身經百戰的族領們臉紅了。舉族大慶秦王婚典,也是從古至今再正常不過的習俗,放在山東六國,只怕你不想慶賀君王還要問罪下來。可這個年青的秦王卻斷然拒絕,理由又是任誰也無法辯駁,尤其是最後一句:“秦國大旱方過,萬民尚在恢復,嬴氏寧不與國人共艱危乎!”誰能不感到慚愧?不以王者之喜滋擾邦國,不以王者之婚紊亂廟堂,寧可犧牲人倫常情而不肯擾國擾民,如此曠世不遇之君王,除了為他心痛,誰還有拒絕奉命的心思?
當夜五更之前,咸陽嬴族府邸座座皆空。
嬴氏支脈的族人們全部離開了咸陽,只留下了作為王族印記的永遠的咸陽府邸。駟車庶長老嬴賁來了,坐在寬大的兩輪坐榻上,被兩名僕人推到了咸陽西門。面對一隊隊絡繹不絕的車馬人流火把長龍,老嬴賁時不時揮動著那支竹杖,可勁一嗓子大喊:“好後生!嬴氏打天下!不做窩裡罩!”老嬴賁這一喊,立時鼓起陣陣聲浪。“嬴氏打天下!不做窩裡罩!”的吼聲幾乎淹沒了半個咸陽。倏忽晨市方起,萬千國人趕來,聚集西門內外肅然兩列,為嬴氏出咸陽壯行,直到紅日升起霜霧消散,咸陽國人才漸漸散開。酒肆飯鋪坊間巷閭,詢問事由,聚相議論,老秦人無不感慨萬端。一時間,“秦人打天下,不做窩裡罩”廣為流傳,竟變成了與“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同樣蕩人心魄的秦人口誓。
四、架構廟堂 先謀棟樑
大雪紛飛,一輛垂簾輜車轔轔出了幽靜的驛館。
從簾櫳縫隙看著入冬第一場大雪,李斯莫名其妙地有些惆悵。涇水河渠完結已經半年,他還是虛任客卿,雖說沒有一件國事不曾與聞,但畢竟沒有實際職事,總是沒處著落奇書…整理…提供下載。別的不消說,單是一座像樣的官邸便沒有,只能住在驛館。說起來都不是大事,李斯也相信秦王絕不會始終讓他虛職。然則,李斯與別人不同,妻小家室遠在楚國上蔡,離家多年無力照拂,家園已經是破敗不堪,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