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諸將聽令!”李牧的軍令一如既往地簡單明確,“旬日之內,各部依照防守地勢劃分,各自修造堅壁溝壘,多聚滾木礌石弓弩箭鏃。工匠營疏通水道,務使井陘水流入各部營壘。軍器營務須加緊打造弓弩箭鏃,並各色防守器械。輜重營執大將軍令,立即趕赴腹地郡縣督運糧草。秦軍到來之時,不得中軍將令,任何一部不得擅自出戰。但有違令者,軍法從事!”
“謹奉將令!”
戰地幕府會商之後,趙軍營地立馬沸騰起來。
夏末秋初,王翦大軍壓到了井陘山地帶。
王翦主力大軍二十萬,分作五大營地,在井陘口之外的兩條河流的中間地帶駐紮。這兩條河流不大,一曰桃水,一曰綿蔓水,綿蔓水是桃水的支流。以位置論,綿蔓水最靠近井陘關,桃水則在其西,兩水間距大約百里左右井陘山水流情勢,見《水經注·卷十》。。大軍久戰,水源與糧草同等重要。王翦行兵布戰極是縝密,整訓新軍之際已派出斥候數百名輪番入趙,對有可能進軍的所有通道的水源分佈都做了備細踏勘,且一一繪製了地圖。出兵之先,王翦又對既定的三條進軍通道派出反覆巡查的斥候,多方監視各路水源的盈縮變化,隨時為大軍確定駐紮地提供決斷依據。
王翦所防者,在於趙軍堵水斷水。戰國之世,儘管借水為戰者極其罕見,然中原各國,包括變法前的秦國在內,封地間邦國間因農事漁事而爭水者卻屢見不鮮。燕齊爭水、楚魏爭水、韓魏爭水、東周西周爭水等等等等,屢屢演變為邦交大戰甚或兵戎相見。爭水最常見者,是某國在上游堵斷河流,使下游某國或某地無法漁獵澆灌。井陘山幾道河流水量頗豐,山間水道卻頗是狹窄,若趙國徵發民力秘密堵截水道,遠道而來的秦軍便會大見艱難。王翦初戰,對李牧用兵之機變尤為警覺,深恐其綢繆在先堵絕水源而後再派重兵守護。果真如此,秦軍的進兵路徑便要改變,至少,直逼井陘山這最為有力的一路必然要改道。及至大軍行進到距井陘山二百餘里的白馬山地帶,斥候飛報說,水源上下百餘里依然未有異常,王翦這才長吁一聲:“李牧如此荒疏,寧非天意哉!”
依據事先早已踏勘好的地形,王翦將主力大軍分為五座營壘駐紮:
第一座前軍營壘,駐紮距井陘口三五里之遙的兩側山地,直接對井陘關做攻關大戰。王翦定下的攻關方略是:前軍聚集全軍之重型弓弩與攻城器械,一月一輪換,始終對趙軍構成強大壓力。首次做前軍營壘駐紮的,是材官將軍章邯的三萬人馬,外加王翦調集配屬的弓弩營、雲梯營與諸般遊擊配合,總共近五萬人馬。章邯的材官營,是集中秦軍大型器械的攻堅軍,首做攻堅前軍,自是一無爭議。
第二第三兩座營壘,距前軍五里之遙,分東營西營分別駐紮綿蔓水兩岸。東營為右軍大將馮劫部三萬,西營為弓弩兼步軍大將馮去疾部三萬。王翦給這兩軍的軍令是:隨時策應前軍攻堅,並封鎖有可能從外圍進入井陘山救趙國邊軍的兵馬,掩護並保障前軍的攻關戰事無後顧之憂。
第四座營壘,距兩馮營壘十里,駐紮在靠近桃水的一段河谷地帶。這是王翦的中軍主力八萬。這八萬人馬是步騎混編的精銳大軍,營地東西展開做諸般策應,實際便是托住了全部秦軍。王翦中軍其所以拖後,在於同時承擔另一個重大使命:截擊有可能救趙的任何山東援軍。雖說六國合縱此時已經極難成勢,然作為戰事方略謀劃,縝密的王翦是寧可信其有而不願信其無。
第五座營壘駐紮在桃水河谷,距王翦中軍三五里之遙,是秦軍的糧草輜重營。輜重營壘由馬興部的糧草軍與召平的軍器營構成,護衛鐵騎雖只有一萬餘人,然往來於太原郡與大軍之間的工匠民伕卻多達二十餘萬。臨時糧倉與臨時工棚連綿展開,車聲隆隆錘鑿叮噹,氣勢分外喧囂雄闊。
看官留意,大凡山地攻堅,大軍營壘絕不能首尾相接擁作一體。一則,地形不容如此之多的兵力展開。二則,各軍必須留有戰場所需的機變餘地,或進或退均可自如伸展。否則便是窩軍,非但不能發揮戰力,反而可能相互擁擠掣肘。戰國之世,戰事水平已達古典戰爭之頂峰,此間之諸般講究幾乎完全為將士所熟知。尤其有相持三年的秦趙長平山地大戰在先,山地戰對秦軍業已成為經典之戰,騎兵步兵車兵弩兵與各種大型器械混編協同作戰,以及糧草輜重之輸送保障,均已嫻熟得渾然一體。大將軍令但下,整個秦軍便如同一架大型器械般立即有效運轉起來。
王翦大軍布成,對趙大戰便擂起了戰鼓。
再說趙軍。李牧大軍雖稍顯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