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程序。
目下,秦孝公埋首書房,就是要謀定一個預後之策,以防萬一。
“君上,左庶長府長史大人求見。”黑伯在書房門口低聲稟報。
“景監?讓他進來。”秦孝公有些驚訝,景監在夜半時分來見,莫非有大事?
景監疾步走進,拱手道:“君上,郿縣三族與戎狄人大肆械鬥,死傷無算,左庶長已經趕去處置。這是左庶長給君上的緊急書簡。”
“為何械鬥?”秦孝公問。
“孟西白三族堵了乾渠,戎狄人爭水,故而大打出手。”
“準備如何處置?”
“左庶長決斷尚不清楚。想必給君上的書簡裡有稟報。”
秦孝公開啟手中銅管,抽出一卷羊皮紙展開,但見酣暢淋漓的一片字跡:
衛鞅拜會君上:眉縣私鬥,乃刁民亂法與秦國痼疾所致耳。
臣查,其餘郡縣亦有亂法私鬥者三十餘起。治國之道,一刑,一賞,一教也。刑賞不舉,法令無威。刁民不除,國無寧日。
臣擬對犯罪刁民按律處置,無計多少。 本不欲報君上,朝野但有惡名,臣一身擔之。然法令初行,君上當知,臣若有不察,請君上火速示下。臣衛鞅頓首。
秦孝公思忖有頃,問道:“依據新法,此等私鬥,該當何罪?”
“回君上,糾舉私鬥,首惡與主兇斬立決,從犯視其輕重罰沒、苦役。”
“首惡與主兇有多少?”
“詳數景監尚難以知曉,推測當在三百名以上。”
“從犯呢?”
景監躊躇道:“臣大體算過,僅郿縣雙方從犯,就在三千人以上。加上其餘郡縣,大約五千人不止。”
秦孝公沉默了。假若這是一場戰爭,就是死傷上萬人,也不會有任何人說三道四。也不會有任何人沮喪動搖。可這是刑殺,是國法殺人,三五十還則罷了,一次殺數百名人犯,這實在是曠古未聞。三家分晉前,韓趙魏三族聯合擒殺智伯,一次殺智伯家族二百餘口,天下震驚!然則,那是和諸侯戰爭一樣的家族集團間的戰爭,人們並沒有將它看成刑殺。要說變法刑殺,魏國的李悝變法、楚國的吳起變法、韓國的申不害變法,都沒有數以百計的斬決罪犯。秦國這樣做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秦孝公第一次感到吃不準。但是,不這樣做,後果則只有一個,那便等於在實際上宣告變法流產,秦國回到老路上去,在窮困中一步步走向滅亡。這是秦孝公絕對不願走的一條路。兩害相權取其輕,這是古人的典訓。前者有可能帶來的動亂風險與亡國滅頂的災難相比,自然要冒前一個風險,而避免後一個災難。衛鞅敢於這樣做,也一定想到了這一點。目下,他需要知道的是國君的想法。
“景監,你有何想法?”秦孝公猛然問。
景監也一直在沉默,見國君問他,便毫不猶豫的回答:“臣以為,變法必有風險。風險與亡國相比,此險值得一冒。”
“好。說得好。我們是不謀而合呵。”秦孝公微笑點頭,走到書案前提起野雉翎大筆在羊皮紙上一陣疾書,蓋上銅印,捲起裝入銅管封好,遞給景監道:“景監,作速派人送給左庶長。如果能離開,最好你到郿縣去,左庶長目下需要助手。”
“臣遵命。”景監接過銅管,轉身疾步而去。
日上三竿,景監已經趕到郿縣。衛鞅正在縣府後院臨時騰出的一間大屋裡翻閱戶籍簡冊,見景監風塵僕僕的走進,驚訝笑道:“正想召你,你就來了。先坐。”轉身便吩咐僕人上茶上飯。景監未及擦汗便從懷中皮袋掏出銅管,“左庶長,這是君上的書簡。”衛鞅接過開啟,兩行大字撲入眼中:
左庶長吾卿:刁民亂法,殊為可惡。新法初行,不可示弱。但以法決罪,毋慮他事。嬴渠梁三年五月。
衛鞅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羊皮紙遞給景監。景監一看,興奮的說:“君上明察,左庶長可無後顧之憂了。”衛鞅淡淡笑道:“後顧之憂何嘗沒有?然從來不是君上也。”這時僕人捧進茶飯擺好,景監便匆匆用飯。衛鞅道:“長史暫且留在郿縣幾天,這是一場大事,需周密處置,不留後患。”景監道:“我已經將櫟陽府中的事安排妥當,左庶長放心,我來料理雜務。”衛鞅道:“今日最要緊的,便是會同趙亢,理出罪犯名冊。”說話間景監已經吃罷,兩人秘密商議了半個時辰,便分頭行動起來。
兩天之後,決堤的大水在炎炎赤日下迅速消失在乾涸的土地裡,大路小路更是幹得快,除去多了些坑坑窪窪,幾乎和平時沒有兩樣。趙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