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乾渠大堤。
“譁——!”大水卷著數尺高的浪頭,撲向兩岸死死糾纏狠斗的人群!
“快——!跑——!”孟族“總帥”嘶聲大喝。
“啊——!吹號!扯啦——!”虎茅舉著彎刀拼命吼叫。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酣鬥撕扯的人群,你擋著我,我絆著你,抱在一起的又害怕放開對手反遭暗算,竟是死死揪住對手不放……及至泥水大浪猛烈捲來,想要喊一聲也來不及了!大水淹死的,泥巴嗆死的,掐壓窒息死的,受傷流血死的,屍橫遍野,死人無算。比黃金還要貴重的五月之水,卻漫無邊際的流淌成了一片汪洋。
僥倖逃出的些許人馬,隔著一片汪洋爛泥,猶自對罵不休。
四、七百名罪犯一次斬決
太陽出來時,郿縣令趙亢帶領一班縣吏趕到了孟鄉乾渠。看著這觸目驚心的場面,他臉色鐵青,二話沒說,便飛馬奔赴櫟陽。
趙亢是秦國招賢中應召的唯一一個秦國士人,為人方正,飽讀詩書,和兄長趙良齊名,都是家居雲陽的名士,人稱雲陽雙賢。雖然兄弟倆都是沒入過孔門的儒家名士,處世卻是大大不同。趙良志在治學修經,遠赴齊國稷下學宮求學去了。趙亢卻是奮力入世,要為秦國強大做一番事業。秦孝公招賢,他便欣然而來。任命官職時,秦孝公便派他做了要害的郿縣縣令。赴任半年,無甚大事,只是熟悉縣情,等候新法令頒佈。他無論如何想不到,新法頒佈伊始,便有人以身試法,鬧出天大的事來。孟西白三族和戎狄移民,那一邊都關係到秦國安危,他如何能擅自處置?
正午時分,衛鞅正在書房用餐,聽說趙亢緊急求見,二話沒說,一推鼎盤便來到政事廳。聽完趙亢的緊迫稟報,他略一思忖,斷然命令,“車英,帶二百名鐵甲騎士,即刻趕赴郿縣。”車英領命,去集合騎士。衛鞅便吩咐趙亢進餐,自己到書房做了一番準備。衛鞅出來時,趙亢已經霍然起身,府門外也已經傳來了馬隊嘶鳴。衛鞅一揮手:“走。”匆匆大步出門。趙亢驚訝的問:“左庶長?這就去郿縣?”衛鞅冷冷道:“遲了麼?”趙亢囁嚅道:“不,不給君上稟報麼?”衛鞅凌厲的目光掃了過來,“凡事都報君上,要我這左庶長何用?”說完大步出門,飛身上馬,當先馳去。車英的馬隊緊隨其後,卷出西門。趙亢思忖片刻,上馬一鞭,急追而來。
太陽到得西邊山頂時,馬隊趕到了孟鄉總乾渠。衛鞅立馬殘堤,放眼望去,暮色蒼茫,四野汪洋,水面上漂浮著黑壓壓的屍體,鷹鷲穿梭啄食,腐臭氣息瀰漫鄉野。孟鄉九村所在的高地,全變成了一座座小島。
衛鞅面色鐵青,斷然命令,“郿縣令,即刻派人關閉總乾渠。”
趙亢答應一聲,飛馬奔去。
太陽落山時,渭水總渠口終於被堵住了。晚上,衛鞅在郿縣縣府接連發出三道命令。第一道,命令趙亢帶領縣城駐軍步卒二百人並沿岸民眾,立即搶修渠堤。第二道,命令車英帶領鐵甲騎士,星夜到戎狄聚居區緝拿所有罪犯,不許一人逃匿。第三道,命令各縣將新法頒佈三個月期間,公然聚眾惡鬥的罪犯全部押解到郿縣。趙亢、車英和信使們出發後,衛鞅心潮難平,燈下提筆疾書兩信,吩咐快馬使者即刻送往櫟陽左庶長府。
此刻,秦孝公正在庭院裡練劍,稍稍出汗,他便回到書房埋首公案。新法頒佈三個月,他案頭的簡冊驟然增加,全部是朝野城鄉透過各種渠道直接送給他的民情秘報。他認真仔細的閱讀揣摩了這些秘報,感到了一種不尋常的的氣氛在瀰漫。這些秘報能直接送給國君,而不送給總攝國政主持變法的左庶長衛鞅,本身就意味著對新法令的輕慢和不滿。秘報者背後的意圖很明顯,國君是被權臣矇蔽的不知情者,罪責是外來權臣的,國君應當出來廢棄惡法安撫民心。秦孝公警覺的意識到,變法能否成功,目下正是關鍵。秘報所傳達的“民意民心”,雖然是一種葉公好龍式的驚恐,但也是一個危險的訊號——變法的第一個浪頭便遇到了疲民裹挾民意的騷動浪頭,如何處置,關係到變法成敗,其中分寸頗難把握。秦孝公沒有把這些秘報和自己的判斷告訴衛鞅。他相信,以衛鞅的洞察力,不可能不知道這些瀰漫朝野的流言。他要看一看,衛鞅如何判斷目下的大勢,如何處理這場民意危機。如果衛鞅沒有處理這種普遍危機的能力,秦孝公倒是願意早日得到證明,以免在更大的危機來臨時因信任錯失而造成滅頂之災。畢竟,衛鞅沒有過大權在握的實際經驗,掌權之後能否還象論政時候一樣深徹明晰,還需要得到驗證。正因為這樣,秦孝公深居簡出,絲毫沒有過問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