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霆站在門前,仰起頭,望著頭頂的燈光。無論再怎麼欺騙自己說那是日光,他的心自始至終都像是置身在一片無垠的黑暗中。唐一路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他知道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對於這個被自己虧欠了的弟弟,他不能讓他死。
“先生。”黎祥不放心地喚了他一聲。
唐一霆沒有反應。
“先生。”黎祥又叫了一聲。
唐一霆這才回過頭,愣愣地看著他,一瞬間想起什麼,他一把揪住黎祥的衣領說:“你為什麼要開槍!”
“他會傷害你。”黎祥平靜地說。
“那你也不能開槍,你會要他的命!”唐一霆激動地說著。然而在黎祥泰然鎮定的目光下,他的憤怒顯得毫無底氣。他無法任著性子報復這位被他視為良師益友,也是這世上唯一真正關心他的長輩。
頹然地鬆開手,他無力地退了幾步靠在牆上,捂著臉痛苦地說:“黎叔,他小時候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和我是同胞的兄弟,你怎麼下得去手……”
“先生,”黎祥把衣領拉正了說,“人和人的感情,要經過生活的磨練才會堅固。我對他也有親情,但在生死關頭,我首先想到的肯定還是你,因為你才是我一手帶大的。”
“他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你對我的親情難道不會轉移一些到他身上嗎?”
“不會。人類和動物的區別就在於,動物辨別彼此是透過氣味,而人類是透過心靈。我不認識他的心,因此絕無可能產生於你那樣的父子親情。”黎祥停下來,給了唐一路思考的時間,然後他說:“你明白了嗎,一霆。”
唐一霆的腦中,同時響起唐一路的聲音,他說:“總要死一次你才會明白。現在,你明白了吧。”
究竟要明白什麼呢,明白他的命運是被自己一手推向失敗?他總是要和他期望的一切擦肩而過?他就應該望著別人的幸福舔著自己的傷口?
“明白、明白,你們總是要讓我明白,可是我什麼都不想明白!”他狠狠地捶了一下牆壁,“什麼誓言,什麼道理,我統統不管,我只想得到我要的東西!”
他要的東西,僅只是一個女人以及一顆脫離負罪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