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稱呼對他來說是這麼陌生。
翌日清晨,他迷迷糊糊地走下床,一時間忘記自己在哪裡。經過廚房時,看到白可站在桌前弓著身子,不知在幹什麼。對這個女人,他總有種奇妙的熟悉感,特別是在她叫他紅酒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他早已從一大堆資料中瞭解了她的方方面面,又或許是因為她的外表正是他喜歡的女孩子的型別。
“你在做什麼?”他走到她身旁問。
“哦,你起床了。我給你們做了早餐。”她說完,又把頭低下去,過了一會兒說:“我在聽他們唱歌。”
“誰?誰在唱歌?”他俯過身,看到她耳下放著一隻透明的玻璃杯,杯子裡盛著褐色的液體,一個個細小的氣泡緩緩浮上來。
“你聽。”她把杯子拿到他臉旁。
他聞了聞,發現杯子裡裝的是可樂。在她的催促下,他把耳朵放到杯口,心想他為什麼要陪她做這麼幼稚的事。聽了一會兒,他開始明白白可說的是什麼。杯子裡像是有另一個世界。就好像我們看著灰塵在晨光中安靜飛舞,你會很好奇每一粒塵埃是不是都有一個生命,它們飛舞之時會不會相互交流。而他耳下的杯中,正是安靜上升的氣泡們的瑣碎話語。
聽著還挺有意思。他不自覺勾起嘴角,隨即意識到自己有多傻,立刻放下杯子說:“無聊。”
白可趴在桌上看著杯子說:“第一次喝可樂是在船上。我和媽媽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就把它倒在杯子裡研究。先是看,再是聞,然後聽,我們還以為這是個液體玩具。”
她臉上都是懷念的神情,這讓他莫名覺得溫暖。
站在門邊多時的陳敏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微笑,笑完才反應過來,暗歎自己入戲太深,正要走,白可的話讓她停住。她聽到她說:“紅酒,你一定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對阿姨好,不然你會後悔的。”
如果她的女兒也能這樣想,該多好。
平平淡淡地,他們一起生活有半個月了,每一天從白可做的早餐開始,到陳敏做的晚餐結束。兩個女人相處融洽,不時合夥欺負家裡唯一的男人。
從開始的尷尬到後來的樂在其中,沈重九很長時間沒有體驗過這種家的溫馨了。因為小時的一次意外,他拒絕和父母接觸已經有六年。
那是一次地震,他和幾個不相識的人被壓在石塊下。他的父母趕來以後不是先救他,反而是最後才顧慮到他的死活。從那以後,他對他們不再信任。這些年來都是自己過自己的日子。
他才十六歲,卻感受到了非他這個年紀應有的孤獨。
所以他加入了這個荒誕的遊戲,名義上為了一臺微型電子計算機,實際,是想從她這裡獲得一些改變。
沒有人看出來他真正的想法,叛逆的外表拉開了他的心智與年紀的距離。十六歲是個多麼微妙的年紀,剛學會堅持自我卻又開始對自我不滿,遇到機會總想改變,無奈的是他們羞於表達,結果總被人誤解。
“紅酒,阿姨讓我們一起去買東西。”白可提著包,親暱地挽住他的手臂。
思緒被打斷,他嫌棄地把手抽出來,一語不發地走到門口換鞋。
去市場的路上,白可看到一輛輛車駛過,不經意說出要去德州的事,他立刻諷刺她:“你在這裡火急火燎地要去見他,說不定他早就忘記你這個人了。”
“我最近總是夢到媽媽,她說她找到爸爸了。”白可笑著,“所以我想,我肯定也能找到愛他。找到他以後我就和他一起回來找你們。你在家要照顧好阿姨,不要總是玩遊戲機。”
“你跟我說這些?以為你是誰啊。”他不屑地說。
“我是你姐姐。”白可端著架子說。
他正要反駁,她突然拉住他的手,湊到一個雜貨攤位前。
攤子的中間擺著一個很大竹籃,裡面裝著五顏六色的紐扣。樣子雖不新穎,但就特別在每顆紐扣上都印著一句簡單的話。
“哇,好像廟裡面抽籤。”白可讚歎,隨即把手伸進紐扣堆裡,閉著眼睛抓了一顆。把紐扣舉過頭頂,她念出上面的句子:“人生不過如此,一出喜劇。”
這句談不上祝福又不是箴言的話,白可想了一會兒,很快便放棄。對於超出她理解範圍內的東西她一般不做過多糾纏,轉而笑嘻嘻地對身邊一臉木然的人說:“你也抓一個吧。”
做著不耐煩的表情,他隨意挑起角落裡的一個拿到眼前。
“寫的什麼?”白可急切地踮起腳想看清上面的句子。
他毫不在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