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胤禟踉蹌地退後兩步,環顧著漫天細雨嘆道:“不是了,早已不是了!我是個罪人,我對不起梅兒!對不起皇阿瑪!對不起額娘!也對不起胤礻我和十四!”
“不——您是個好主子!”崔廷克慌忙扶住他搖曳的身子,哭道:“在奴才心裡,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好主子?”胤禟眼色冷冽,厲聲道:“我是個好主子,卻不是一個好人,更不是一個好男人!連自己的妻女都不能保全,連自己的心都會被矇蔽,我此生過得好窩囊!真得好窩囊啊!”
“主子!”崔廷克瞥見遠處一閃而過的人影,忙道:“小心隔牆有耳啊!”
胤禟冷哼了聲,隨即向著懸崖峭壁大喊道:“皇帝又如何——在我眼裡,只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豬狗不如——”
空谷迴音,綿綿不絕。
胤禟長舒了口氣,對著面色發白的崔廷克微微笑道:“回去吧!想來不出幾日,聖旨又要臨門了!”
日照西斜,西寧東城一條溼漉的衚衕內,空蕩清冷,只有家酒鋪外高懸的旗幟,在風中輕輕擺動,隱隱聽到些瑟瑟之聲。突然轟的一聲,有一處人家的大門開啟,隨即傳來捉賊的呼喚聲,打破了這萎靡的沉寂。
“捉賊啊!捉賊啊!”一位金髮碧目的傳教士,追著前面發足狂奔的乞丐喊道:“你給我站住!你把東西還我啊!”
那乞丐緊捧著懷中的包裹,在曲折的衚衕中東躲西竄,傳教士一時竟也奈何不得。聞訊探出頭來的百姓,看見這場景,竟無一人出面來攔阻,令得乞丐暢通無阻的跑出了衚衕。
“這下完了!”傳教士望著面前霍然熙攘的人群,捧頭哀嚎道:“為什麼無論在哪個時代,見義勇為的人都不多呢!人心冷漠啊!人心冷漠啊!”
正在傳教士捶胸頓足之時,忽聽得有人在前面喊道:“抓住賊了!抓住賊了!”喜得他忙不迭地衝過去,興高采烈地問道:“賊在哪裡?我的東西呢!”
見那乞丐正被人強按在車軲轆旁呻吟,而自己包裹內的東西已散落一地,傳教士氣得噼裡啪啦道:“一個大男人,不缺胳膊不缺腿的,還做偷雞摸狗之事!他媽的——噢,上帝原諒我又罵髒話了!”
上前踢了乞丐兩腳解氣後,傳教士方蹲下身收理包裹,口中仍碎碎有詞。
“東西沒少吧?”背後傳來冷淡的聲音。
“在點呢!”傳教士邊背身撿著東西,邊道:“可千萬別丟了啊!人命關天啊!”
“你不是一直在天津傳教嗎?怎會在此出現呢?”
傳教士身形一頓,轉即回頭詫異道:“是你——”
“穆景遠,你究竟為了何事才會不遠萬里,來到這邊陲小城?”胤禟走過來,神情狐疑道:“西寧民風淳樸,百姓都信仰回教,可不是個適合傳外教獲取利益的地方。”
穆景遠冷哼了聲,繼續低頭整理,半晌面色不善地跳起來問那乞丐道:“我的聖經呢?我包裹裡的聖經呢!”
崔廷克略一施力,那被壓制的乞丐痛得哇哇亂喊道:“什麼經不經的!東西都在這裡,我可沒藏起來啊!”
見那乞丐不似說謊,穆景遠搔著一頭金髮,齜牙咧嘴道:“聖經啊!我的聖經啊!在那裡啊!快現形啊!”
“一本經書而已,丟了也罷。”胤禟冷笑道:“你們這些個傳教士,在京城不是廣發聖經嗎?怎麼到了西寧這個窮鄉僻壤,反倒吝嗇起來了?”
穆景遠不為所動,仍埋頭苦尋。一旁的崔廷克則指著身下的乞丐道:“爺,這賊子怎麼懲辦啊?”
“在洋人面前,把咱們大清國的顏面都丟盡了!”胤禟厭惡地皺起眉,冷澀道:“先剁了他的手指,再交給官府查辦吧!”
“饒命啊!我實在是沒了法子,才偷人錢物的!”乞丐哀求道:“這位大爺饒命啊!小人家裡尚有六旬老母!她還等著小人買米回去下鍋呢!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胤禟充耳不聞,使了個眼色,崔廷克當即便拔出靴中的匕首,向乞丐撐在地上的手指砍去——
“等等——”穆景遠眼中一亮,自乞丐和車軲轆間的夾隙中抽出一本半舊的聖經,不住撣著書上的灰塵,笑道:“好了,好了!找到了!既然東西沒丟,就放了這傢伙吧!看來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不行!”胤禟斷然拒絕道:“誰知他是否是在誆人!偷了就是偷了!錯了就是錯了!不能饒恕!”
穆景遠深沉地望著胤禟,良久方嘆息道:“你變了!變得尖酸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