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芳一路風塵地走進佛堂,攥起綿凝的胳膊便道:“離開這裡吧!你是拿不到解藥的!”
“不!奴婢不走!”綿凝倔犟地搖頭道:“奴婢會抄完這些經書的!奴婢可以!”
望著桌案上堆疊成冊的手稿,塵芳不覺心酸道:“綿凝,即便雍王爺給了你解藥,也是於事無補的。一顆藥丸挽回不了胤禟的心,也改變不了他與我的命運!你又何必在這裡虛耗光陰,任人肆意侮辱呢?”
“一切都是奴婢的錯!一切都是奴婢自作聰明!”綿凝紅著眼,哽咽道:“格格!反正奴婢是賤命一條,不值得您這般操心費神。您全當奴婢死了,不要再管了!”
“你——”塵芳聞言岔了氣,止不住一陣咳嗽。
見塵芳面色發青,綿凝慌忙將她攙扶坐下,輕拍著她的背關切道:“格格,您沒事吧?奴婢給您倒杯水吧!”
“綿凝!”塵芳疲倦地喚住她道:“你——還記得自己的本名嗎?”
綿凝一愣,隨即道:“自從格格為奴婢贖身後,奴婢改名換姓已有十數載。雖如此,卻也不曾忘記過往的種種辛苦,自然也不會忘了自己的本名。奴婢原名喚做——珍珠。”
“珍珠!多美的名字啊!若非怕你執往於過去,我是不會為你改了這名字的。”塵芳面露微笑,柔聲道:“記得我給你講過關於珍珠的那個故事嗎?蚌的身體裡有了傷口,砂礫趁機牢固地嵌入傷口內,日夜折磨著蚌。蚌無可奈何下,只得分泌出一種特別的物質,來包裹砂礫。當蚌的傷口癒合之際,同時也獲得了一粒光潔圓潤,晶瑩剔透的珍珠。”
“奴婢記得。”綿凝跪到塵芳腳下,仰目含淚道:“格格的每一言,每一行,綿凝都不曾忘記!”
“綿凝,你便是那顆久經磨難,雕琢精緻的珍珠!”塵芳梳理著她的一頭烏髮,沙啞道:“你是我的綿凝丫頭,是我耗盡心血培育出來的明珠啊!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的綿凝可是這世間最善良美好的女子!”
“格格——”綿凝撲到塵芳懷中嚎啕大哭,“對不起!格格!奴婢讓您受苦了!奴婢對不住您!”
“錯不在你,只怪我當初太過自私,不曾斷然阻止你與雍親王的接觸。”塵芳苦笑了聲,嘆道:“作繭自縛,真是我最好的寫照。如今我已無力力挽狂瀾,只希望你與劍柔能平安無事。綿凝,隨我回府去吧!我不能一錯再錯,枉送了你的一生!”
綿凝抽泣著抬起臉,望著塵芳充滿希翼的雙眼,咬牙用力搖了搖頭,堅定道:“奴婢不走!奴婢要贖罪!奴婢的綿薄之力,也能成為扎入敵人心頭的一根針芒!”
荒山悽清,鐘鼓轟鳴。唉悲莫罄,前塵似夢。
“南無阿彌陀佛!”妙音回過神擦著淚,閉目合掌念道:“秀髮落淨,皈依我佛。佛曰,眾生渡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胤禛,妙音罪孽深重,便陪著你一起,在這人間煉獄中慢慢煎熬吧!”
西寧
雍正三年,春。
西寧位於青海東部,黃河支流湟水上游,四面環山,三川會聚。冬無嚴寒,夏無酷暑。這日時值驚蟄,細雨霏霏,水墨入畫,山巒重疊,寶塔凌空。
北山斗母殿前,一位青衣男子站在朦朧煙雨中,遙望著對面淡墨渲染、形隱神存的山色。但見他身形瘦削,孤單影支,彷彿是徘徊在蒼茫人世的一抹遊魂,歷劫風霜,行無定所。良久,方聽得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頹然轉過身來,緩緩向停留在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侍立在車旁的崔廷克見狀,忙跑過來撐起油傘道:“爺,您趕快上車去更換件衣服吧!免得著涼感染了風寒。”
“小崔子!”胤禟沙啞道:“你說,若福晉能看到眼前的這片景色,她會喜歡嗎?”
“奴才——”崔廷克一愣,哽咽道:“奴才愚鈍,奴才不知——”
“福晉一定會喜歡。”胤禟頷首道:“梅兒素來便喜明山秀水,這番充滿詩情畫意的華夏風光,定能令她耳目一新。早知如此,從前我便該帶著她和蘭兒來西寧一趟——可如今,莫說是這裡,便是曾經答應過的江南之遊,都未曾履行——”說到此,他心中一痛,雙眼不覺酸澀。
“爺——”崔廷克擦著眼角道:“雨勢漸大,咱們回府去吧!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胤禟揚起臉,任由冰冷的稀雨,沖洗著熱淚而下。他雙眼模糊,喃喃自語道:“容若啊容若,當年你寫下此詩時的心情,有比我更苦,更痛嗎?生前你尚知亡妻對你情深義重,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