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廢了又立,立了又廢,皇上的心思真讓人琢磨不透啊!”年輕的獄卒也道。
“這次,我看再立就難了。廢太子已被禁錮於鹹安宮了——”
聽到獄卒的談話,坐在牢籠中的安巴靈武不禁呻吟道:“太子殿下——奴才冤枉啊——太子殿下——奴才——”
見安巴靈武聲音愕然而止,頹然倒身,兩個獄卒忙開門進去,在鼻下一探,卻已沒了鼻息。待仵作驗屍完畢後,老獄卒冷著臉道:“怪可憐的,給他張草蓆,送到城外亂葬崗吧。”又對年輕的獄卒道:“看到了吧,到這裡的人只有站著進,躺著出的。沒有例外!”
年輕的獄卒點點頭,望著露在草蓆外的一雙赤足,嘆道:“結束了,他也算是熬到頭了!”
坤寧(上)
康熙五十一年的冬天,皇太子再度被廢,且已詔告太廟,宣示天下。一時間朝廷上下人心浮動,暗潮洶湧。
這一日,惠妃到翊坤宮探望病中的宜妃,見榮妃也在那裡,當即便沉下臉來。因兩人素有心結,榮妃呆了會便告辭離去。
過後惠妃談及皇太子被廢之事,掩不住面上的愉悅之色道:“事到如今,我看他若想再翻身便也難了。做了三十七年的太子,到頭來卻是一場黃粱夢。”
宜妃咳嗽了兩聲,道:“前幾日去慈寧宮,皇太后提起廢太子,便直抹眼淚。一直在數落廢太子身邊的侍臣謀士,說是他們教唆壞了廢太子,才惹得皇上再度廢諸。”
“這也太偏心了吧!”惠妃冷笑道:“當初大阿哥被幽禁時,也不見說過一句求情的話。都是孫子,難不成他就是金子做的,其他的都是破銅爛鐵打的。”
“誰讓人家有個好額娘呢!”宜妃嘆道:“死了那麼多年了,每到生辰死祭還都去坤寧宮裡哭上一回。我進宮晚,是沒見過她,但咱們伺候了這數十年,難道就比不上人家的那幾年光景了?”
“我不服氣的倒不是她這個人,而是那份沒了分寸的愛屋及烏。”惠妃不由握緊拳,恨恨不平道:“縱使她樣樣比人強,她兒子就比其他人的兒子好了?論文采不如老三,論戰功不及我的大阿哥,論才幹不及老四,論為人不及老八,論機智不及你的老九。憑什麼讓他打一出生就做了儲君,憑什麼讓一家子的兄弟骨肉給他下跪叩首!”
宜妃忙扯著她手臂道:“你小聲點,若傳揚出去,又是一件禍事。”
惠妃淒涼地笑道:“我如今怕什麼,大阿哥己沒了指望,我還有什麼可顧忌的。饒是讓那些人嚼舌根去吧。”
宜妃也無可奈何於她,兩人閒聊了會,惠妃便起身告辭。
過了晌午,誠郡王胤祉到儲秀宮來給榮妃問安。母子倆私語了陣,見四下無人,榮妃便問道:“你可曾去看過廢太子?”
胤祉猶豫了下,輕聲道:“鹹安宮有禁軍看守,沒有皇上的手諭是插翅難入的。兒子只好打點了些銀兩,讓裡面的人對廢太子的飲食起居多予照應。”
“也只能這樣了。”榮妃愁眉不展,半晌方道:“都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當年鰲拜結黨專擅,擾亂朝綱,被皇上逮治禁錮,列其大罪,並追糾同黨。你舅爺也被殃及在內,禍及全家。若不是孝誠仁皇后力保我馬佳氏一門,哪還有你我母子今日的存在。卻不想這天大的恩惠,如今只能還上這不足一分的情意。”
胤祉見榮妃面帶哀悽,不覺也心酸道:“額娘莫要傷心,身子要緊。兒子會繼續在大臣們間走動,以想出個還轉的法子。”
“還轉不來了!”榮妃心中一痛,道:“皇上,這回定是鐵了心,才廢了太子的。數十年的夫妻,我還不明白他的心思?一廢太子時,他是恨鐵不成鋼,氣極了才發的狠。想必事後便反悔了,你一將大阿哥的事捅出去,還沒經細查,便將大阿哥給幽禁了。可如今,想已是被廢太子傷透了心,經再三考慮才做的決定。沒可能再還轉了,沒可能了!”
胤祉也無話可說,聽榮妃又道:“我久未被召見,不知近日皇上身體可好?”
“朝議批奏皆是如常,只是常說右手疼痛,太醫看過說是陳傷,吃了兩帖藥也不見好。兒子正想問額娘呢?皇阿瑪什麼時候傷了筋骨的,兒子怎麼沒映象來著。”胤祉奇道。
“那是老黃曆了。”榮妃笑道:“別說是你,就是大阿哥都沒出生呢!想當時赫舍裡——”當說出這個名字時,榮妃自己都不由一愣,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赫舍裡!此刻你是否也在默默地流著淚,無奈地看著這變幻莫測的宮廷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