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顏真卿並沒有鼓勵百姓給他送情報。 因為叛軍騎兵實在太多,百姓並不專業,隨時可能被攔截殺死。 但依舊有人源源不斷給顏真卿送。 其中有好幾個人被抓到後就地處死,卻依然擋不住百姓主動送情報的勢頭。 用顏真卿的話說:叛軍倒行逆施,失道寡助! 三月二十七日,李倓的兵馬已經進入睢陽郡地界。 這個時候,李倓得到了更加豐富的情報。 這一日,他見到了睢陽郡太守許遠。 許遠聽聞建寧郡王率領大軍前來,本是驚喜,但經過下面人的提醒,察覺到郡王統兵私自抵達睢陽,有謀反的嫌疑,不由得猶豫起來。 但很快,他還是見了李倓。 用許遠的話說,國難當過,還在乎這些有何用? “久聞大王賢名,今日得見,深感榮幸,大王請。” “我們的時間不多。”李倓就在渡口,“本王就不進城了。” “大王是要去雍丘支援顏清臣嗎?” “不是。” “那大王去何處?” “去洛陽!” 許遠一驚,說道:“去洛陽作甚?” “去支援京師。” “大王大義,請受下官一拜!”許遠和鄭重地說道,“如今叛軍主力必然已經抵達虎牢關,大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叛軍尚未攻克雍丘,安祿山必然很快就知道我們在雍丘和睢陽組建了防禦,他此時攻取洛陽,絕不會放任後方著火,必然會派更多的主力前來圍攻雍丘和睢陽,這中原漕運重地,就交給你與顏清臣了!” 李倓語重心長地說道:“叛軍在各地倒行逆施,人心所背,此時雖兵鋒正盛,但失道寡助,很快各地義士都會紛紛出來勤王,許公一定要寬慰睢陽百姓,穩住睢陽局勢,此關乎到兩京安危!” 許遠未料到這惡名在外的建寧郡王說話如此得體且大氣,剛才他說什麼久聞賢名不過是客套說辭罷了。 現在聽聞李倓要去洛陽,又專門囑咐他要守好睢陽,睢陽乃後方重點,江淮門戶。 許遠頓時感覺這位郡王氣度不凡,如此大亂之時,他本可待在江淮,卻還派顏真卿前來,又親自進入洛陽。 越想許遠越覺得李倓非同凡響,他很鄭重地對李倓說道:“大王且放心,只要下官在一起,便守好這睢陽,人在城在!” 患難見人心,李倓拍了拍許遠的肩膀。 所謂天塌地陷之時,依舊不改其志,是為大丈夫也! 正史上,許遠支援張巡死守睢陽。 他是睢陽太守,但自覺能力不比張巡,便全權交給張巡統帥。 才有了大唐歷史上的睢陽保衛戰。 睢陽保衛戰打了十個月,就像一根定海神針佇立在中原大地,扼守在漕運重地,拖住了叛軍精銳主力,為大唐朝廷贏得了充分的時間。 可以說張巡和許遠,對大唐有再造之功。 李倓相信眼前的這個人。 戰爭才剛剛開始,甚至戰線還沒有鋪開。 接下來,才是屍山血海。 關鍵時刻,需要非常之人。 顏真卿是非常之人,張巡是非常之人,許遠亦是非常之人! “兩京交給本王,本王一定不會辜負諸君!” 說完,李倓很鄭重地與跟著許遠來的每一個人對視,並且行叉手禮。 他不知道這些人的名字,也無法一一記住,但他知道,這些人在接下來的戰爭中,都會與睢陽共存亡。 “一定要堅持住!告辭!”說完,李倓轉身上了船。 “保重!”許遠哽咽地說道,“若以後還有機會,下官一定去拜會大王!” 正如李倓所言,他經過了雍丘,但卻沒有支援顏真卿。 這是一場浩劫,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應該去做的,去守護的。 三月二十八日,一望無際的大軍橫陳在虎牢關。 叛軍肆意的喧囂,響徹在天地之間。 隋唐之初,年輕的李世民在這裡,以三千五百玄甲兵,擊敗竇建德十三萬河北大軍,又收復洛陽,一舉奠定了天下局勢。 但李世民絕不會想到,一百多年後,一個胡人竟然率領大唐十五萬邊軍精銳,一路橫壓到了他的光榮之地。 叛軍的刀,在陽光的對映下,如同冷光起伏的海洋。 虎牢關僅僅半天之後,就被破關。 不是虎牢關容易破,而是倉促組建的唐軍,根本沒有守。 和平已久的中原,哪裡見過這樣的氣勢? 那感覺,彷彿山嶽在眼前崩塌,抵達在腳下裂開一樣。 當天,叛軍突破虎牢關後,如同山洪海嘯一樣流入了豫西走廊,向帝國的東京洛陽滾滾咆哮而去。 一路上,叛軍燒殺搶掠,如果蝗蟲過境,將一切能看到的洗劫一空。 各地唐軍官兵一觸即潰。 戰報如同雪花片一樣發到身在洛陽的范陽節度使封常清桌案前。 封常清彷彿看到了滔天巨浪壓來。 此時的封常清,在洛陽已經倉促募集了六萬人。 但這六萬人幾乎沒有任何戰鬥經驗。 他們對於常年在邊境與契丹人廝殺的帝國邊軍來說,就是待宰的羔羊。 而且叛軍在短短一個半月,從范陽抵達東京洛陽,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這個時候的封常清,只能硬著頭皮和安祿山打了。 三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