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龍抬頭,既是春耕好日子,也是長公主聖華生辰日。 崔氏因為謝長樂走不開,只得讓邱氏帶著三個姑娘去。 比起打扮素淨的謝清和謝姝,謝芸一身大紅錦袍,格外顯眼。 跟去的老夫人皺眉嘀咕:“真是太顯眼了!” 謝清看了束髮打扮單一的謝芸,心中隱隱浮出不好的預感,可她忽然看見平兒手裡抱著的小紅漆雕盒子,頓時冷笑一聲。 送給長公主的生辰禮就這麼大一點玩意?送出去也不怕笑死人?! 謝姝也注意到,低聲說“我聽說了,還是大姐姐隨便翻庫房找的,真是丟死人了!” 說著,謝姝又問:“二姐姐,你打算送什麼啊?” 謝清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待會就知道了。” 聖華公主是先帝最小也是出生最晚的一個女兒,也就比周硯大兩歲,可婚事極為坎坷,早些年,陛下登基,為了鞏固邊境,就把聖華公主送到雲南和親,可才不到半年,雲南土司起兵造反,雖然被鎮壓,可駙馬一族還是被誅九族。 陛下念著聖華公主是皇室血脈,不忍心,千里迢迢又把人接回來。 後面陛下也大力為聖華擇良婿,可嫁過人,夫家還被誅九族的公主誰敢要? 至此,這位公主就獨居別院,每年就生辰日舉辦壽宴,活絡京中士族。 馬車裡,謝芸聽著平兒細細叨叨說著聖華的事情,眉頭擰得越緊。 前世她為了討好皇室的人,特意查過所有周家人,這位聖華公主的夫家壓根就不是謀反,是被皇帝一次又一次說要上供物資,逼得走投無路,才抗旨不上供,結果就被打上謀反罪名,誅了九族。 謝芸挑開簾子,面無表情望著窗外人間煙火。 雲南土司平叛,太子母族王權家死了兩個兒子,一個是太子的小舅舅王權不疑,一個太子的外公王權定忠。 皇帝真是好算計啊,一箭雙鵰,既平定手握私權的雲南各部,又打壓開國元勳皇后外族王權家。 說來說去,這聖華公主也是個可憐人,就像提線木偶似的,出生在皇家,榮華富貴,衣食無憂又如何?連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等謝芸下馬車時,邱氏已經領著謝清謝姝先進去了,就剩老夫人一個人。 謝芸下車時,還有些意外,“祖母你沒和二嬸她們一起?” 老夫人表情一僵,但還是忍住沒發脾氣。 “你不愛出席宴會,也和那些姑娘小姐不熟悉,就和老身一起吧。” 謝芸很奇怪,平日裡老夫人恨不得離她遠遠的,這會竟然會要求自己和她一起? 等謝芸跟著老夫人進去後,才恍然大悟。 這次宴會表面說的好聽,是聖華公主的壽宴,說得難聽,就是男女相看相會。 因為這時的謝清正和周治有說有笑,旁邊的謝姝不知和誰搭上話,也是笑眯眯的。 謝芸忽然湊在老夫人耳邊:“祖母,你覺得三殿下怎麼樣?” 老夫人心中一咯噔,三殿下能怎麼樣?無非就是身份低微一些,再說了陛下還年輕,誰說得準呢! 她看了謝芸一眼:“甚好。” 謝芸笑了笑,她也覺得甚好。 “你笑什麼?”老夫人問。 謝芸雙手合十,面容恬靜道:“我自然是為祖母開心啊,希望祖母新心想事成,長命百歲。” 活著看她把你苦心經營的謝家徹底摧毀,二房一家死無葬身之地,三房一家生死相別,祖母到死都要受著這份痛苦。 她一字一句說的緩慢,逆光的面龐就像被詛咒的神像,蒙著一層死氣沉沉的氣息,老夫人看著謝芸含笑的眉眼,突然從心底深處冒出一股難言的恐懼。 謝芸眉眼含笑,望著公主府中一尊神像低喃:“滿天神佛啊,誰能佑我得償所願我便信奉誰!” 老夫人臉色緊繃,刻意離謝芸半步遠。 謝芸側目望著她,抿唇微微笑起來,“祖母,你說我這般虔誠,神佛會庇佑我嗎?” 老夫人臉上表情有些複雜,沉默片刻,才淡淡說:“無論怎樣,我都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你二嬸和你二妹妹的事情...我不會放任不管。” 謝芸點頭,似笑非笑的說:“祖母我一向公私分明,她們不惹我我就不會惹她們。” 老夫人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放緩聲音:“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從前是我們做得不對,日後定然一碗水端平。” 謝芸臉上也是淡淡的微笑,漆黑的眸子透著一抹淡淡的嘲諷。 邱氏虐待她十幾年,老夫人欺辱崔氏二十多年,甚至險些害了她的性命。 現如今見她成了縣主,居然如此恬不知恥的說這話,想要將從前種種一筆勾銷!真是諷刺又好笑! 正想到這時,只聽見丫鬟的聲音高聲喊:“聖華公主駕到——” 謝芸抬頭看過去,果然如她所想的,聖華公主雖然妝容奢豪,衣著華麗,可面容憔悴,原本紅潤細嫩的面龐就如老婦一般,斑駁點點,鬆弛下垮,眼角都生出幾條細紋出來,尤其是一雙眼,乾澀深沉,就如一潭死水一樣,瞧著讓人心驚。 謝芸微微嘆口氣,此刻的聖華公主就像是被滿頭珠翠上等綾羅包裹的木偶一樣,毫無生氣。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