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臘月,年關在前。
咸陽的大街小巷都忙碌了起來,百姓家中要安排祭祀,一為驅邪避禍,二為祈禱來年平平安安,日子美好。
王室的習慣,與民間相差無幾,唯一的區別就是,王室家大業大,操持著整個秦國,祭祀活動流程繁瑣,耗費繁巨,偏偏又不能省。
秦王臘祭,則是祈禱天下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
其他六國,與秦國臘祭日子相差不過一兩天,整體流程卻差不了多少。
無非全都是按照一個主題進行,上告列祖列宗,下慰黎民百姓,主打的就是一個誠心誠意。
祭祀的供品、花費、儀式,自然越多越好,越貴越好,越複雜越好。
無他,唯臉面耳!
家裡破破敗敗,房子四處漏風,該有的花費和檔次,絕不能降。
成蟜就跟在王兄身後第一位,身後是丞相王綰,另一側是大宗正。
按理說,成蟜是宗室,跟在大宗正後面是最合規矩的。
然後,王綰第一位,與大宗正並列。
但,遠赴巴蜀的淳于越,幾天前就送來簡牘,主動為成蟜辯經。
從兄弟到君臣,從天理到人倫,從周禮到秦制……說了一大堆廢話,最後就一句話,丞相位高權重,有與君王分權之憂,當有宗室與君王一心,壓制相權,杜侯上應君心,下順民意。
就這樣,想要偷懶的成蟜,被王兄硬生生拉到了第一位。
別人眼中的榮譽和權位,在他眼裡,是不能全心全意摸魚的苦逼工作。
看著王兄身穿寬大的大裘冕,一舉一動全都散發著帝王的莊嚴與威儀。
不過話說回來,就這慢騰騰的動作,一個抬手並指,就十八般講究,想快都快不了,讓他穿上也能模仿過七八分像。
每每想到這些,成蟜就會惡趣味地嘀咕六國君主。
大秦臘祭,我們是真的有功績可以報告給列祖列宗聽,那他們呢?
韓安用猛藥,把上一代韓王爽死了,接過王位之後還降了一個層級,也許他在祭祀的時候,祭臺下面還加了封印,鎮住他老子的冤魂。
楚王沒有好說的,列祖列宗也不乏丟過國都,失過土地的,他這點事不丟人。
畢竟往上數三代,哪個沒捱過秦國的毒打,楚王那就不該叫祭祀,而是與家族群裡,和長輩們一起吐槽秦王以及秦王的長輩們。
魏王,比楚王好一點,沒丟過國都,比楚王差一點,除了國都基本全丟了,祭祀大概也是訴苦大會。
趙王是個重量級的,可以向列祖列宗吹噓,拳打燕國,腳踢韓國,一己之力差點滅了韓國,開疆拓土,要不是秦國插手,他就中興了。
最後,一定要狠狠地罵魏國,朝秦暮楚,硬不起來的軟東西,每次都是他拉垮坑爹。
這個話題,歷代趙王應該都有吐不完的槽。
燕國貧弱,但是燕國能熬啊。
燕王可以告訴列祖列宗,他還在支援,雖苦無悔,一座城池,一碗粟飯,幾代燕王的承諾,他還在努力堅持。
並找到秦國支援,淦翻趙國,驅民佔地,一座城池的承諾,即將實現。
齊王……齊王應該沒啥說的,告訴列祖列宗齊國太平盛世就足夠了。
另外單獨告訴齊湣王,楚國那個混蛋,將來親家會給他報仇的。
“杜侯,肅穆!”
大宗正那個老古板,成蟜嘴剛咧開,就被強行合上。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誰對誰錯。
本來大宗正不吭聲,祭祀進行的也挺和諧,王兄背對著自己,也不知道他笑了沒笑。
這下好了,所有人都聽到了,成蟜丟人現眼無所謂,關鍵是破壞了祭祀氛圍。
所以說,這大宗正是真的古板,還是故意給他挖坑,一身八百個心眼子?
“公子,笑,別停。”
王綰手執玉圭,小碎步擦著地面,和成蟜幾乎捱到一起,小聲道:“大聲笑,臘祭完禮,公子思大王功績,秦國強盛,故而開懷大笑。”
王綰這麼一說,成蟜瞬間領悟了精髓。
想不到這個老實人王綰,還有這樣的心眼子。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問題,反而十分合理。
秦國尚法,法家的地位,毋庸置疑。
王綰一個老儒生,看起來也沒什麼出挑的表現,卻能夠接任呂不韋成為王兄親政後的第一任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