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賠本生意]
文先生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稍稍偏過頭,想要讓自己演化了千百萬年的[下巴],使它慢慢張開。
偏過頭去,活動脊椎,伸出舌頭,去舔一舔那些生命之源。
“文先生?文森特?”牛仔看見了文先生胸口的工牌,也看到了文先生的名字。
在西部,華工沒有人權。
但有名有姓的華工,有英譯名,懂英語的華工肯定有錢。
槍響過後,不少野狼已經抬起了頭。
它們在高溫的逼迫之下,漸漸變得焦躁不安,在飢餓感和生存焦慮兩側來回搖擺。
它們盯著那個牛仔,也盯著牛仔腳下的獵物,同時對牛仔身後的那匹小紅馬垂涎欲滴。
小多莉甩動尾巴,從鼻腔中噴吐出粗重的呼吸聲。
傑克正準備解開褲帶,要開閘放水——
“——哦!伸舌頭啦?文森特!你可真是個小饞貓!~”
這小子在逐漸適應暴力,使用暴力。
“但是你得先付賬呀!要不換一種酒品?來嚐嚐傑克鮮釀?!”
火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褲子完全解開之前,傑克小子突然垂頭喪氣,他重新系上腰帶,咬牙切齒慪氣跺腳!幾乎被自己的愚蠢行為氣的發瘋發狂!
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
“好的!好的!”
小杰克故作輕鬆,一會看遠方的原野,一會看谷口的紅色巨石。
終於把目光移到腳下,盯著這個來路不明的活死人。
“我打算救你一命,對。”
“行吧!~就這樣!我是貴族!我還算個貴族!”
一把抓住這活死人的衣領,水壺懟上文先生的嘴巴,傑克把文不才從鐵軌帶離,又開始嘮嘮叨叨。
“如果你拿不出報酬,我只能浪費五美分的子彈錢。”
“先在你腦袋上開個洞,把你的臉刮花,再當做印第安人賣給州政府。”
“對,准尉就是這麼說的。我們不能做賠本生意,兄弟。”
文不才大口大口嚥下清水,哪怕它們進入肺腔也沒關係,胸口傳來令人發狂的癢。
他的眼睛逐漸變得有神,力氣從四肢百骸中湧現出來,奪走了牛仔的水壺,重新回到了人間。
在這個瞬間,這兩個智人已經完全站起,他們幾乎緊靠在一起——
——狼群徹底打消了狩獵的念頭,順著濃密的草木躲回了陰涼的峽谷中。
看著文先生痛快暢飲的樣子,傑克有種欲言又止的感覺。
那種感覺形容起來非常微妙,就像是看見人拉屎拉到一半不好打擾。
等文先生喝完了水,這才開始清理肺腔裡殘留的液體,拄著滾燙的鐵軌瘋狂地咳嗽著。
牛仔終於有了點自覺,要把價格都算清楚。
“文森特,你有錢嗎?我知道你們這些翻譯”
“特別是來自雪城的翻譯”
“肯定掙的比我多,我從愛丁堡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已經大半年沒見過一張完整的美元了。都是美分、美分、美分——硬幣、硬幣、硬幣!”
文不才:“你叫什麼?你的名字叫什麼?”
傑克這才開始正視這個東方人。
黑色短髮,大眼有神,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渾身肌肉失去光澤,大概是因為剛才風吹日曬而導致的脫水症。古銅色的面板下,臂膀紋理虯札有力,身高約為一米八左右,有一點鬍子。
牛仔當了回覆讀機。
“我就要一塊錢,真的不多”
文先生也當了回覆讀機:“你叫什麼名字?警長?”
也是這個瞬間,傑克·馬丁起了殺心。
他盤算著這筆生意能賺回來多少錢,可是這個華工很好的詮釋了不同種族之間難以溝通的真諦。
你說你的,我說我的——野獸也聽不懂人話,要送去牆上當展品。
一個聽不懂人話的黃種人,連買子彈的五美分都賺不回來。
一個死掉的紅皮印第安人,能換回八美刀。
他可以找巴揚叔叔要一些紅泥塗料,把這個黃種人的面板染紅,然後拿去頂替印第安人,這是一筆好生意。
這些邪念在他腦子裡橫衝直撞,他憋了一肚子火,終於變回了禮貌的紳士——因為他祖上是造槍勳爵,要保持優雅。
在西部,每一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