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啊?
不是我護著的,跟我沒關係的,我管他們去死!
黃伯伯愛惜的一片一片的又將那些爛瓦片放好,好半天兒才說:“怎麼說呢?其實……那事兒吧,說起來就遠了,你老伯,哦,就是我爹……活著那會吧,他不著調!賭博,敗家,還不給妻子兒女一個好臉,你老奶那時候要強,在外地接了紡織廠的長活,一年就歸家一次,放下錢兒,轉日就得步行十多里地回廠子,那會都不好過,都給外姓王扛活……”
這老頭在憶苦思甜呢!
江鴿子細細看這老頭兒表情。
可說事兒的時候,他老臉上的表情倒是不很痛苦,就像說鄰居家的瑣碎事兒一樣:
“那時候,我們幾家……都住戲班子老院兒,我家,何家,鄧家,林家,還有個老秦家……老秦家你沒見過,他家……算了,不提了。
就說,那會子我跟你幾個姑太吧,那……日子!煎熬!苦!!吃不飽,穿不暖的,都是小事!你老伯那會兒,把你老奶留下的養家錢輸了不說,回頭他就賣了我,你大姑太那時候也不大,為了吃飯,就去冷庫批發冰棒兒到處賣……旁人賣東西的都有固定的點兒,她怕冰棒化了,每次都是拖著帶輪兒的冰棒箱子,奔命一般跑……可不就是奔命呢!這人呀,能活下來都不容易,是吧?”
江鴿子點點頭,是這個理兒。
“你姑太能吃苦,那時候賣了錢,怕被爹搶了,我們就像狗一樣的滿大雜院挖坑,藏幾個度日錢兒……我們咋活過來的?哦,大冬天,從當鋪趟著雪穿單鞋回家,鄧家的阿爺脫了棉褂子給我捂腳,還給我烤了個熱紅薯,何家老太太想給我做個棉褂子,就拆了全家的棉襖,這邊揪一朵棉花團兒,那邊揪一朵,後來就給我做了個最厚的棉褂子……”
他甜蜜的記憶著。
“你說,那會兒,人家幫咱是圖啥?”
黃伯伯拍著胸口說:“就憑著良心唄,看不過去,就管!就不服!就正義!人心有個坎兒,不管,你就過不去!你就睡不著!咱老街坊都這樣,我說爺們,難到您不是?”
江鴿子笑了起來:“我不是!”
他確定自己不是。
黃伯伯一副你瞎說的樣子撇嘴。
江鴿子好奇的繼續打聽:“那您,恨我老伯不?”
“恨!”
很利索的回答。
說完老頭兒又是一聲長嘆:“他老了那會,出不了門,也動彈不了了,就說後悔了,哎……那是爹呢,你也不能餓死他不是?
那會我們也大了,他也欺負不了了,後來,我們就送送飯,你姑奶她們初一十五進屋幫著乾乾活,別的時候我們也不去,我們恨呢!那是爹,我們知道,可就是不想看他的那張臉!可他總是叫,想著法子喊我們過去,我們去了,他就哭,一直哭,盡說點沒用的!”
黃伯伯看著天色,萬里無語,今日是個好天兒!
他的眼神這會子倒是悲哀了:“你老奶那時候是活活累死在紡織廠的,那時候我沒出息,馬車都僱不起……她死的時候,還不到七十斤,那人啊,瘦的是一把柴杆子樣兒,我跟你姑太太幾個人,也不費什麼勁兒就把她揹回來了,葬你老奶那個棺材,是鄧家老奶,林家的老奶,她們賣了頭髮換來的……”
生在紅旗下的江鴿子有些思念祖國了。
好半天兒他才說:“那……後來呢?”
這話問的!
像個小孩兒。
黃伯伯笑笑:“後來?後來內亂了,原來咱們老郡州這一片都歸老外姓王管著。他家不是人,剝削霸道不講理,郡裡面人就像他傢俬奴一樣。後來就犯了眾怒唄!最後一代的老外姓王一家,就被攆了出去,流放到了自由巷,那家子是缺了大德了,這也是他們的報應!”
說到這裡,黃伯伯臉上露出百分百的鄙夷表情,還厭惡的吐了一口吐沫到:“自開啟國的老祖宗把咱這幾個倒黴地兒分給那家人,你就看這幾百年吧,外面是什麼日子,咱這裡是什麼日子,那是沒一日好過的時候……現在多好,自打咱這地方歸了愛王爺,那好日子就來了……您信麼,會越來越好的!”
“哧……”
江鴿子笑出了聲!
這都他媽什麼稱呼?
愛王爺?
還愛世界呢!
站在女貞樹下的俞東池,大大的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