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天老爺慈悲,總算捨得出來露臉了。”
老瞎子又支著耳朵聽聽,然後笑眯眯的點點頭問:“這稀罕勁兒的,杆子爺?您有事兒?”
這位薛班主,他家原來有個大戲班在牛角頭巷來著,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兒了,一個戲班出去,就只回來他一個人。
回來時,他眼睛罩著黑布,說自己眼睛瞎了。
至於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兒,這位沒有說,老街坊也不好意思戳人家心口,只是知道他賣了家裡的屋子,又不知道把錢寄給誰了。
他家沒了,就搬著鋪蓋來到街邊的老戲臺下面住著。
老三巷的這個老戲臺,是按照五百年前的老規矩建造的。
它上下四層,有住演員的地下室,有放行頭,裝扮的一層,唱戲的二層,還有扮神仙戲從上往下吊人的閣樓。
而且,這個戲臺從法律上來說,是衙門與街下鄉紳一起建造,作用呢,就是給各地的杆子爺預備著抬籍道開國帝過來看戲的特殊場地。
江鴿子沒有此地的產權,卻有使用權,管理權。
非但老戲臺是杆子爺的,戲臺四面五十米左右的看戲場子,也是歸杆子爺支配的。
不拘那一屆杆子爺,這外面是誰的杆子,這塊地方就歸誰。
薛班主站穩,又對著江鴿子行禮。
江鴿子連忙攔住了他:“您可別,都啥時代了,沒這麼多規矩。”
可老瞎子卻說:“那可不行!您跟別的杆子不一樣!他們啊……那就是個傻光棍兒,攪尿的橫杆兒,還以為自己多大了不起!能跟您比?您可不一樣,對吧?您是真神人,來……我給您見禮,我謝謝您老許我一片屋簷兒……”
可別小看這老戲臺的地下室,那下面好著呢,有二十五六間的二十平米左右的隔間兒,還有地下井,灶臺,能生火做飯,還冬暖夏涼,住人還是很不錯的。
江鴿子笑笑說:“您老快拉倒吧,每次都這樣!我看您就是騙點肉乾兒吃。”
說完,江鴿子把肩膀上布包拿下來,給老瞎子掛上,掛好了他才說:“這不,我給您找了三個鄰居,以後呀,您有事兒,就打發他們三個去給您忙活。”
老瞎子捂著牛肉乾袋子本來還高興來著,一聽三個,他就愣了,很納悶的問:“誰呀?”
江鴿子就著他耳朵嘀咕了一句,老瞎子吸吸鼻子冷笑著說:“這幾家王八蛋到精明,給您老倒垃圾來了這是!這三傻子能幹啥?唱戲扮個假山都扮不好的多餘玩意兒,您這是被騙了吧?”
騙倒是不至於的。
江鴿子看看低著頭這三位,倒是也沒給這幾個臉面,他很直白的說:“我也不願意收留他們,您說的對!這就是三個沒啥用處的傻子!可他們一身欠賬,萬數貫的外債,老黃的職位也給他們抖塌鍋了。
哎……就只能送他們住到這邊兒住著,以後呀,他們自己的飯碗,自己找鍋,反正我哪兒是沒飯吃給他們的。”
老瞎子想想,點點頭:“也成,也是您的仁義,好歹有個窩兒……他們家……”
老瞎子像是想起什麼來。
半響,他又輕笑著搖搖頭說:“哎,可惜了……”
江鴿子扶著他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安排:“老哥哥,明兒你那下面收拾,收拾,這馬上搬遷了,我跟段家哥哥們商議好了,那邊破土動工,傢俱就先上戲臺,我們也住您隔壁去……”
老瞎子點點頭,腳步卻忽然止住,腦袋卻往牛角街那邊看去,雖他看不到,江鴿子卻能從他臉上看出足夠的哀傷來。
好半天兒,這老人家有些悵然的說:“哎……徹底是沒有嘍,拆嘍,回不去了!”
說完,他從懷裡摸出一圈鑰匙,拿著自己的盲杖,揹著自己的老琵琶,點著地面兒在前面帶路。
江鴿子站在原地沒走,他看看呆愣的這三位,就說:“你們跟著薛爺爺吧,以後,你們的人生,自己把握好,我就送到這裡了。”
何明川左右無依無靠的看看,好半天兒他才說:“那……那位連先生呢?”
他是說債主連賜。
江鴿子有些煩躁的擺擺手:“你們不用管他,先養好傷,明兒你們出去賺錢,有富裕的,就來還連先生一些,一輩子長著呢,以後……可長點腦子吧……”
江鴿子就這樣丟下了三個大包袱,轉身,身心輕鬆地離開了。
誰的命運,誰把握去,他可管不了太多了。
話說連賜,他大早上去了常輝郡的宗室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