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管並止血,終於將腫瘤弄了下來。
因為謝克的精神高度緊張,他需要把所有的感知能力放在指尖以確定膜下的各組神經、血管、小腦和手術工具的位置,所以非常吃力。和他搭檔慣了的護士,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在手術中流汗,愣了一下後才幫他擦掉。
謝克閉了一下眼,手中的動作一個停頓。
手術室裡響著滴滴的儀器記錄聲音,所有人都看著謝克,等他宣佈結果。
謝克:“分離成功了,開始牽引。”
呼——
小霍激動地在旁邊準備好生理鹽水,一旦謝克把腫瘤拉出來,全面止血後,就可以沖水清洗然後關顱了!
可以說,手術到了這一步,已經算是成功了,因為最難的部分已經完成了。
本來,要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把腫瘤從各種腦組織的縫隙里拉出來也是不可能的,但是謝克連前面更加不可能的入路和分離都做到了,對他來說後面的牽引幾乎不算什麼事。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
如果說原本大家還抱著賭一賭,或者即使失敗了也是謝克負責的心理在進行著的話,現在的氣氛卻已經完全不同了。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只是黎明前的等待,而腫瘤被謝克牽拉出來的那一刻就將是第一絲光輝降落的時候。
就連文旭東,也不能再認為謝克一定會失敗了。
謝克一點點地加大力度,用鑷子和吸引器一起將瘤子慢慢拉出來。
終於!從那道正常的蛛網膜的切口處,瘤子漸漸顯露出了它猙獰的面目。然而此時,它已經再也造不成任何危害了。
小霍快速地衝洗術區,手術成功了!
謝克把腫瘤和扔在托盤裡,放下手術工具,走到一旁休息。
他真的累壞了,這是他第一次這樣長時間並且高強度地使用自己的指尖。這讓他有一種窒息感,不是呼吸上的窒息,而是神經上的窒息。
麻醉師在一堆儀器前面觀察,小霍和其他醫生在做術區處理,護士們忙著檢查工具。
文旭東突然出現在謝克身後:“你怎麼了?”
謝克睜開眼看看他,“我沒事。要準備關顱了。”
文旭東:“你覺得他能醒過來嗎?”
謝克明白文旭東的意思,現在患者的生命體徵什麼的一切都很好,看上去沒什麼問題。
但是謝克是在膜下進行手術的,而那片膜是灰白色不透明的。即使有強光打著,大家都以為有點用,但這個有點用那也真的是隻有“一點”而已,想要看清楚血管神經什麼的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所以雖然現在謝克把瘤摘出來了,但是手術完成度到底怎麼樣,沒人知道。
文旭東倒不怕謝克說謊,術後ct可以說明一切問題。從術中監測來看,暫時沒發覺什麼不妥,但誰知道謝克有沒有損傷到小腦或是腦幹?又或者,謝克有沒有殘留腫瘤組織在腦內?
其實文旭東知道,就算是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謝克也不必承擔責任,因為他已經超常發揮完成手術了。但是謝克沒有問題的同時,他舅舅邊順源的問題也就會浮現出來。
文旭東甚至不知道他現在希望患者醒過來還是不醒過來。
醒過來的話,一定會追究邊順源的責任。而不醒過來的話,就是謝克的魯莽所致。但是即使沒能醒過來,謝克也只是做了一次失敗的手術而已,外科醫生哪有次次成功的?不過如果沒醒過來,至少遭受非議的不會只有邊順源一個人了。
謝克現在腦子裡其實還亂亂的,但他不願意在文旭東面前示弱,也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疲態,所以他只是簡潔有力地回答:“能。”
文旭東眼角一跳。
這麼自信?
作為主刀的人,即使眼睛沒能看清楚膜下的手術情況,但透過他手上的感覺的確是可以知道有沒有切壞不該切的地方。但這只是感覺而已,再敏銳的感覺也不能讓人這樣堅定地回答“能”。
文旭東突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看懂過謝克,這到底是故作鎮定,還是真的有所憑持?
謝克的頭有點疼,在耳朵上方的顳骨這裡,感覺大腦裡有什麼東西在生長一樣,不斷地想要撐破自己的腦袋。由於手術室的無菌原則,他不能用自己的手去揉撫,只能任由這種隱隱作痛的感覺自己緩解。
眼前文旭東的樣子突然變得有些兇惡,就像是遠古時期刻畫在石壁上鎮壓厄運的獸面一樣。在獸面和文旭東的真容不斷變換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