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響噹噹的角色,他就是我宋茂響,
茂響的發狂發狠,並非沒有底氣和依據,這一年來,他到了一些地方,扛過重活,打過短工,最後,在市裡的一家建築公司呆了下來,憑著自己三寸不爛之舌的功底,他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差事,就是幫著照管工地上的建築材料,當上了材料保管員,時隔不久,他便弄明白了一些建築材料的來源和用途,漸漸地,他發覺,有些材料都是用一種白石料作成的,細問之下才得知,這種石料叫白雲石,可以打磨製作出多鍾建築用的材料,像建築用的膩子、石灰、水泥新增劑,還有塑膠、肥料、造紙、耐火材料等等,用處大了去了,很是緊缺搶手,這種石料,茂響越看越像自家村西這條白石線上的石料,他沒敢聲張,而是偷偷地回村弄了一袋子石子,運到公司,叫明白人驗看,最終確定,就是這種石子,他又專門跑到了百多里外的石料現場,細細察看了挖掘石料的裝置和工藝,愈發覺得裝置簡單,工藝也簡單,掙錢卻不少,完全能夠在村子裡搞起來,前景更是看好,這些天來,他正跟幾個專業人員接觸商談著,準備大幹特幹一番,這就是茂響所以敢發狂發狠的底氣和根由。
此時,正午的杏花村一如往昔那樣安適,下班的人們正匆匆忙忙地朝家裡趕去,儘快弄點兒吃食,填飽肚子,也好抽出時間來眯上一小會兒覺,以驅除疲勞,應對下午即將開始的繁重工作,幾個老年人扯著吃屎的崽子,躲在枝葉繁茂的杏樹下,正東家長西家短地講說著一些有影沒影的話頭,日漸乾枯的手指裡攥著柄破舊的蒲扇,不緊不慢地搖著,並不時地輕斥著身邊蠢蠢欲動極不安分的小崽子,忽而,學校大門裡一下子湧出了學生娃崽兒,像群螞蟻一般急促地蠕動著,學生崽兒們一邊高聲地尖叫,如餓狼撲食般地向著各自家門瘋跑著,竄蹦著。
在這個正午時分,高低錯落的農家小院裡,陸續冒出了縷縷青煙,隱隱有油炸蔥花的清香氣味氤氳進漸漸炎熱起來的空氣裡,蕩起一股股溫溫又暖暖的家的氣息,就是這種氣息,催得人立時想起自家的庭院,自家的鍋灶,以及鍋灶上擺放著掏淨的米和洗淨的菜,於是,很少能有人耐得住這種誘惑,一個個都如鬼催般地扔下手裡的活計,朝自家大門口奔去。
四方小飯館的煙筒裡冒出的青煙最濃,想是飯館裡又有了食客,四方也肯定是汗流滿面地忙活在火舌翻卷著的大灶上,賣力地翻動著手裡的大炒勺,把誘人的飯菜香味兒掀翻到儘可能遠的街巷裡,以引來更多懶散又圖省事的饞貓們。
茂響也已經耐不住香味兒的誘惑了,他不再猴蹲在山根下一個人呆呆地傻看,而是急匆匆地朝自家裡趕去,他要告訴滿月,自己已經懷揣上了一個驚人的發財秘密,自己就要成為腰纏萬貫的財主,她滿月即將成為人人羨慕的財主娘子了,更為重要的是,杏仔終於從心裡認下了親爹,他茂響下半世終於有了更大更好的奔頭,
村西山坡上如悶雷般的爆炸聲,響起在一九九零年正月十六的正午時分。
這個時候,村人依然沉浸在過大年的喜慶氛圍裡,尚未來得及把自己的腦袋瓜兒轉悠到各式農活上來,儘管茂響的致富意圖早已路人皆知了,儘管茂響在春節前已經將破碎機、喂料機、沙石洗選機等大大小小的鐵疙瘩轟轟隆隆地弄進了村外的石場工地上,儘管村人在春節期間已把茂響要開採沒用的廢石子一事講咕得稀爛一堆,但是,這聲巨響,還是把村人震得坐立不安,又茫然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茂響將要開採石子的事情,被村人傳得沸沸揚揚,最先走露風聲的,是整日為茂響提心吊膽牽腸掛肚的滿月。
她看不出這些砌不得牆蓋不得房的圓滾滑溜石蛋子,到底憑啥能值錢,也不相信茂響唇紅齒白言之鑿鑿的憑空瞎話,她極力勸說茂響,不要瞎胡鬧,還是呆在村裡憑汗水掙錢吃飯來得踏實,見自己說不轉茂響,她心急如焚之際,便去找福生,想叫他幫著作茂響的工作。
福生一聽,也是急得要命,他就跑去作茂響的工作,勸他安穩地做事,不要白日做夢異想天開,錢疙瘩不會平白無故地從天上掉下來從地裡冒出來的,他的勸說,當然不會起丁點兒的作用,反而惹得老弟兄倆各自生了一肚子氣,差點兒當面爭吵起來,事後,福生對滿月說,我弟讓錢給饞瘋哩,竟也把破石子當成了錢疙瘩,會不會腦殼兒不正常哦。
滿月聽後,也覺得福生的話有些道理,要不,這好好的人,咋就會把爛石頭當成了掙錢的門路了呢?她越想越怕,便去找國慶,讓他給診斷診斷,茂響是不是當真瘋掉了。
國慶也說不出個子醜卯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