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廠裡忙活,顧不上管理他,其實,也管不了他,帶在自己身邊管教著,也好讓他出息個人樣子來,二來,茂林也意識到,娃崽兒的學業已經沒了,今後,就得自己學著找口飯吃,趁自己還有能力,帶他出去磨練磨練,學學謀生的手段,也好為以後成家立業鋪條路子,棒娃本就是個不安生的主兒,從來在家裡蹲不住,更願意在外面瘋野,就興高采烈地跟隨了爹跑外度日。
這崽子有著不同於一般同齡人的野性和霸氣,明面上,對爺老子茂林的話言聽計從,暗地裡,卻在偷偷地學著一些本應是成年人身上才有的人模狗樣的東西,或許是隨了茂林見天兒在外跑,跟那些個圓滑狡詐的商店經理們打交道,長時間地耳濡目染,便學上了一些壞習氣。
他的褲兜裡,時常揣著盒劣質香菸和火柴,都是用自己暗地裡積攢起的零用錢偷買來的,有時,在酒桌上,趁大人們離席出外小解去了,他還將飯桌上的酒偷偷地抿上一小口,一旦把酒含到嘴裡,辛辣的酒味兒便把他嗆得口腔烏麻眼淚橫流,他就極快地躲著大人逃出去,把酒吐掉,再猛勁兒地喝水漱口,他還心裡在納悶道,這麼難喝的尿水水兒,大人都是怎麼咽得下去的。
回到村子後,棒娃要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四下裡找攏了杏仔和冬至,談說一些在外面聽到見到的新聞奇事給他倆聽,也許是仨人同時被學校提前掃地出門的緣故,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無形中,棒娃就把他倆人當作了自己的知己,感情上近乎了不少,心理上還或多或少地有一種經多識廣的龍頭老大派頭。
他把倆人拽到沒人處,摸出一盒揉搓得皺巴巴的“藍金鹿”牌香菸,每人發上一支,自己也佯裝老練地叼上一支,再手忙腳亂地劃火柴一一點上,初時,杏仔和冬至覺得新奇好玩,一旦吸進肚裡,便無一例外地眯眼流淚,咳嗽不止。
棒娃就笑,說,你倆太嫩哩。
正說著,他自己不經意間也吸進了一口煙,立時,便臉色赤紅,蹲在地上不停地咳嗽,連眼淚鼻涕也一齊順勢而下,沾滿了尚還稚氣未脫的臉蛋子上,惹得杏仔和冬至一頓譏笑,堪堪挽回了點兒剛才自己失去的顏面,
這個時候,冬至還整日無所事事地賴在家裡頭,不知自己今後能夠幹些啥兒,他就極為崇拜棒娃,覺得棒娃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能夠跟著大人在外面闖蕩天下了,見得多,知道得也多,簡直就是神人了,他曾背地裡求過棒娃,能不能叫棒娃央求茂林,把自己也帶上,跟他一起外出闖蕩去,棒娃就拍著胸脯道,沒事吔,都包在我身上,我爹遇事都聽我的,肯定會答應的,但是,大話說了一火車,牛皮也吹炸了,卻沒有一點兒迴音。
其實,棒娃還真的跟茂林提了,當時,茂林把牛眼珠子一瞪,什麼話也沒說,棒娃便嚇得頓時畏縮了下去,再也不敢提說。
冬至還見天兒盼望著,幾次專門去找棒娃討回音,棒娃不敢講爹不同意,而是現場圓謊道,我爹講哩,現今兒還不到時候,等一旦缺了人手,就立馬帶著你去山外呀。
冬至雖是心下存疑,卻還是熱熱地盼著茂林缺人手時機的到來。
杏仔回到家裡後,就一直跟在福生的屁股後頭,搶做些家務瑣事和地裡的農活,福生大感欣慰,盡心盡力地教他各式各樣農具的使用方法和農活套路,杏仔似乎並不討厭農活,學得認真紮實,頗得福生的稱讚。
杏仔也羨慕棒娃,羨慕他整日在外面奔跑,見多識廣,儼然一個走南闖北的老江湖角色,不過,他不會幼稚如冬至那般,奢望著茂林能夠帶上自己,他很清楚,自己只有緊跟著福生,才會有主心骨和靠山的,這種想法,由來已久,在奶奶離世,自己被福生一家接納回家的長達十幾年時間裡,他慢慢養成了這麼一種依賴性和認同感。
他依然不願意接近爹茂響,甚至在迎頭碰見他時,也是低頭避讓而過,沒有啥話可講,大多的時候,都是茂響主動地打招呼,熱熱地問候他,叫他到家裡去玩去吃飯等等,杏仔只是順口答應著,卻從未踏進他和滿月居住的那座小院。
這讓茂響十分喪氣,又非常傷心,其他的事,他都能擺弄得順順當當舒舒坦坦的,唯獨擺弄不好自己的親生娃崽兒,有時,他甚至都懷疑,這杏仔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種兒,咋就不認他呢?由是,他時常感到苦悶委屈,苦悶狠了,委屈緊了,他就對著酒撒氣,酒勁兒一旦上了身,心中的苦悶委屈又翻了倍地折磨他,情急處,他便偷偷地一個人窩屈在沒人的地方抹眼淚。
有次,他正蹲坐在村外杏林子邊上偷抹眼淚的時候,恰巧叫福生撞見了,福生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