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繼續等待,趕緊吃早已冰涼了的飯菜,突然之間,屋子院落裡一片光明,同時伴著一陣地動山搖般地狂呼吶喊聲。
此時的夜空,月牙彎彎,繁星閃爍,一道泛白的天河扯南到北地橫貫在暗藍色夜空中,將茫茫天野撕裂成兩塊,有晶亮的星光傾瀉下來,落滿黑黝黝的群山曠野,所有的山川村落隱身其中,滅失了清晰的輪廓,只留有模糊的暗影,靜臥在天幕垂降下的柔弱星光裡。
此時,杏花村內卻是燈光灼灼,院落通明,千窗光影,萬家燈火,遠遠望去,往昔幽靜昏暗的深深山坳裡,遍佈著點點燈影,高低錯落,遙相對映,互爭輝暈,就像天幕中的顆顆寒星,在寒冷的冬夜裡一齊眨著明亮的眼睛,散射著溫暖的光線,亦如瘦骨嶙峋的大山懷抱中,懷揣著一團滾熱的炭火,在爆裂地燃燒著,驅散了遍野清寒,烘烤著行將遲暮的時節心臟。
沸騰的血液四散奔湧,漫過乾硬的溝嶺,滲入乾涸的僵土,滋潤著早已冬眠了的草種,所有的心事,所有的心情,所有的心曲,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在孕育萌發之中。
這個夜晚,雖是天寒地凍,寒風呼嘯,杏花村卻置身於一片燈火通明的光暈裡,杏花村人也通宵達旦地置身於“人造太陽”的神奇與遐想之中,有太多地激動,太多地驚奇,太多地感嘆,太多地憧憬,把個彈丸之地的小山村刺激得夜不能寐,通宿無眠,
年關將臨,整個山坳已被大寒封凍。
山地裡,野坡上,鋪展著厚厚的積雪,在冬日的映照下,散射出刺目的白光來。
野外的人們一律眯縫起眼睛,以眼睫毛罩起的一層細密幕簾,堪堪遮擋著滿世界裡驟然擁進來的白花花光影,待眼睛稍稍適應了這個銀白的環境,才能定下心神,細細打量著周邊眩目的銀白色調。
此時,山間溝嶺裡依然颳著犀利的西北風,如一襲巨大又無形的披風,迅速地掠過地面,所過之處,攜帶起一股泛著刺骨侵髓的寒意,捲起一陣蓬勃飛揚的雪末兒,在寂寥的曠野裡驕橫跋扈,肆意乖戾張揚,時不時地,便捲起一個大大的旋風來,攜帶著銀色雪末兒,連同隱藏在積雪下面的枯枝敗葉,拔地而起,直升空中,與冬日爭輝暈,與山巒比高低。
村子東南坡上的新廠基建工作,已經全部停工。
王工剛剛不久離開了杏花村,趕回南京城的家去,與家人團聚過年了,他要在山中寒凍消融的時候,才能再回來,繼續指導建設聯合加工廠,在此之前,所有的新廠籌建工作,只能被迫暫停,東南坡上,便留下了一個剛剛起了院牆和幾排屋框的半拉子工程。
與東南坡的寂靜截然不同的,是在北山腳下那塊曾經安置神龕的地方。
白皚皚的雪地裡,晃動著五、六個黑乎乎的身影,人群裡有男人,也有女人,正圍著那塊座椅樣的神石,轉來繞去,頭頂上的帽子或是圍巾,以及嘴上的胡茬兒和眼皮上的睫毛,盡被口腔內撥出的熱氣罩滿,隨即又被冰凍成一層斑白的青霜,他們把手伸進衣袖裡,弓著腰,縮著脖子,就如一隻只尚未下鍋的活蝦,在厚厚的積雪裡艱難地跋涉著,蹦跳著。
李振書被凍得顫巍巍的手心裡,捧著一隻土黃色羅盤,他目不轉睛地盯看著羅盤中央那顆同樣顫巍巍的小指標,認真地辨識著針尖的指向,周邊的人就崇敬又好奇地盯看著他的臉,再相跟著把目光落到這根晃動不止的指標上,每個人都閉緊了嘴巴,連大氣都不敢喘,怕驚擾了正在凝神斂氣詳察細辨的李振書。
振書終於把羅盤輕輕放到了那塊座椅樣兒的山石上,並在正前方稍微偏西的地方,用腳尖使勁兒地碾了幾下,將積雪輾散,在冰凍如鐵的地面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這時,他好像完成了一項重大使命,粗重而又暢快地撥出了憋悶已久的那口氣。
他輕鬆愉快地對了眾人道,就是這個方向,就是這個相口兒了,待凍土開封后,就在這個相口兒上起大殿,立神像,擺香案。
四季問道,得起啥樣的大殿哦,總不能像蓋自家院落那樣吧!
振書回道,這個嘛,咱得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寺廟都是啥樣的,再回頭,琢磨咱的式樣。
他又轉身對福生道,大侄子,到時,你也得跟著去呢?外人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大殿能修成個啥樣子,就全指靠著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