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滿月早早地做好飯,坐等著柱兒回家吃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看看天要黑下來的時候,柱兒才鬼鬼祟祟地蹭進院子。天已經大涼了,他卻光著脊背,把褂子搭在肩膀上,臉上也出奇地乾淨。
滿月越看越覺不對頭,就問柱兒,咋這麼晚才回來。
柱兒吱吱唔唔地回道,在學校打掃衛生呀。
滿月又不放心地細看他的臉,立時就發現了問題。他的臉上有撓痕,鼻孔裡又有未洗淨的血跡。經過一番細細地盤問,柱兒便把放學捱打的事情統統抖落出來。滿月立時氣炸了心肺。心想,屋裡男人才死了幾年,就有人指使著娃崽兒欺負到俺們孤兒寡母的頭上了。要是再過上幾年,還不得把俺娘倆趕盡殺絕呀。於是,她帶著滿肚子光火,拽著柱兒找門子,訴冤喊屈去。
她倆徑直到了四季家,說,就是冬至暗中挑事引起的打架。
蘭香立時明白了其中原委。嚇得她順手摸起笤帚疙瘩,二話不說,冷不丁兒地就往冬至身上招呼。打得冬至在院子裡崩了幾個高,躥出了大門,一溜煙兒地不見了蹤影。
蘭香兩口子再三地賠禮道歉,並許諾說,這崽子自小就一屁仨謊,從沒一句實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等他回來,俺一定叫他把吃屎的臭毛病改過來。
滿月母子倆又去了茂山家。大人們都出去了,只有大路和紫燕在吃晚飯。大路見到滿月進了家門,知道東窗事發,嚇得龜縮在牆角里不敢吱聲。滿月見大人不在,也不好對了孩子說什麼?就又奔向茂林的家門。
還沒等雪娥打罵棒娃,茂林先自動了手。他一把扯過棒娃,緊緊夾到自己粗壯有力的臂膀下,褪下棒娃的褲子,露出嫩嫩的屁股蛋子,掄圓了巴掌往上狠抽。把棒娃抽得殺豬般嚎叫,一疊聲地告饒道,往後再也不敢哩,就是打死也不敢咧。
滿月也是看得心疼,勸茂林放了棒娃。只要以後別再合夥欺負了苦命的柱兒就行了。臨走,她還嫌茂林下手太狠了些,都把屁股打出血汁子了。說著,就有淚花子湧出了眼眶。
本來,滿月看到幾家大人為了給自己面子,把娃崽兒往死裡打,心下很是不忍,就不想去找門子了。但轉念一想,要不叫大人們教訓一頓,這些崽子們還可能會合起夥兒來報復柱兒的。就硬下心腸,去找木琴家。
她不想讓木琴兩口子打罵鍾兒和杏仔。而且,木琴時時處處地關照看顧著她。在隊裡,還沒人敢小瞧了自己。心下對木琴,就有了層感激的情份在裡面。她也不願給木琴粘惹上不必要的煩心事。滿月很婉轉地把柱兒受欺的事說了。意思是,叫木琴囑咐鍾兒和杏仔,往後別再找柱兒的茬兒了。
木琴驚訝地道,這倆孩子到現今兒也沒回來吃飯。想是知道自己闖了禍,在外面躲著呢。
福生趕緊說道,他嬸兒,你放寬心。等崽子們回來,我一定教訓他,給咱柱兒出這口冤氣。
滿月說,千萬別打娃崽兒,數說數說也就罷了,沒啥大事呀。
出了木琴家,她曾猶豫了半晌兒,尋思著是不是要到晚生家裡去。她知道酸棗婆娘是個護犢子的主兒,更是個潑辣戶。說好的不疼不癢,說重了又會翻臉不認理。但是,不跟大人說說,又怕柱兒今後還要吃虧。
她站在酸棗家牆外靜聽了片刻,聽到家裡只有酸棗父子倆說話的聲音,未聽到婆娘的動靜,就以為她不在家。她沒有進院子,而是站在門外,把酸棗叫了出來,對他說了柱兒的委屈。酸棗一聽就嚇了一跳兒,連問柱兒被打得怎樣了,傷勢大不大。
滿月儘量輕描淡寫地回道,也沒啥兒哩。只要晚生今後別再找柱兒的茬兒,也就沒事喲。說罷,急急地離開了晚生家。
還沒走出多遠,就聽見酸棗家院子裡頓時傳出一陣晚生的哭喊聲,以及酸棗的怒喝聲。滿月心裡一顫悠,遂生出些悔意來。她有些後悔自己的舉動,是不是做事太莽撞了。娃崽兒們打架,大人卻找到家裡去,這在杏花村裡可算是頭一份了。
其實,酸棗婆娘並沒有走遠。在滿月跟酸棗學事的當口兒,她正蹲在茅廁裡出恭,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滿月的話。她心裡先就動了氣,嫌滿月也忒小氣了。不就是娃崽兒們嫌賤打架嘛,還用得著大張旗鼓地找上門子呀。她很想跟滿月理論理論,只是苦於騰不出空兒來,又不好夾著半截屎頭子與她爭論。
然而,酸棗急於替柱兒出氣,也好叫剛走不遠的滿月母子倆知道自己已經教訓過晚生了,便不等她出茅廁講明瞭,先自動了手。他的手還沒落到晚生身上吶,這崽子倒先咧開大嘴嚎叫起來,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