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柺杖一路打將出來,把婆娘攆得抱頭疾跑。
原來,婆娘回到家裡,越想越窩火。她恨木琴多管閒事,弄得自己在眾人面前失了顏面。趁了剛才的餘威,她又跑到木琴家的門前叫罵。罵的物件,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木琴。豈不知,惹她的人還沒露頭,反倒把今晚的災星給引了出來。
福生娘本來腿腳不好,眼神又差,就沒有去看滿月門前的熱鬧。她坐在西院門前,替木琴看門,心裡也在生氣。她心想,滿月也太小題大做了。不就是娃崽兒們戲耍打鬧嘛,值得這麼興師動眾地逐戶找門子呀。鬧她一下也好,也替自己和杏仔出出氣。
正這麼想著,這婆娘卻一聲近起一聲地罵到了自家門前。並指名道姓地罵木琴,罵她如何如何發動眾人欺負自己。婆娘以為木琴也像滿月似的,被罵憋了氣,不敢出院門了。她便越罵越起勁兒,罵得也是黑血淋淋的。酸棗和福生幹扎撒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開始,福生娘被弄懵了。還以為兒媳婦打了婆娘,叫人家找上了門。聽著聽著,就明白了其中原委。她真的動了氣。就站起身走過去,說道,弟媳婦,你這兒也太張狂了吧。京兒娘出於公心才去勸架的,咋就欺負了你呢。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哪兒臭往哪兒鑽呀。
這婆娘正在性頭兒上,哪會在意福生娘這麼個老太太。她順口回道,沒你啥事,哪個讓你多嘴呀。
這句話,把福生娘氣得瞪圓了眼珠子。她提起嗓門兒罵道,可著全村子人,可著全公社全縣的幹部,還沒有誰敢跟我這麼講話呢?不信就能了你這個臭婆娘麼。邊說著,邊掄起手中柺杖,劈頭蓋臉地朝婆娘打去。
這婆娘沒想到老太太會冷不防地打過來,躲閃不及,身上頭上早落了幾柺杖,囂張的氣焰頓時畏縮下去。她一邊躲閃,一邊還想爭辯幾句。誰知,那柺杖不斷頭地朝自己身上招呼。而且,她也知道老太太是烈軍屬,任誰見了,都不敢招惹她。況且,自己也是鬧過了頭兒,偏偏把她給惹惱了,哪兒還有便宜賺吶。她不敢和老太太動手,一心想解釋,卻又被拐杖追得沒有插嘴的空當兒。就這麼一路被打離了木琴家,還被趕進了自己的家門。
看到這麼個情景,木琴及周圍看熱鬧的人笑破了肚皮。誰也不上前勸架,任憑老太太站在門前打累了,也罵夠了,才撤離了戰場,回到了她自己的院子。
至此,婆娘心裡恨死了木琴,卻又一時找不到洩恨的機會。這場紛紜熱鬧的戰事,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結束了。雖是空惹了全村人的笑料和把柄,卻給了茂林一心想成全幾年來不曾遂願的花花心腸子的機會。
這次,酸棗婆娘的重拳出擊,給了滿月致命地打擊。幾年來不曾翻起的痠痛,或是人人有意躲避的話題,又被這婆娘惡意地提及,並當作自己倚重的武器,大力地施展開來。就像將要結痂的傷疤,被狠命地揭去了尚未癒合的嫩肉,連膿帶血連癢帶痛一起湧了出來,硬生生地綻裂在人們漸漸淡忘的記憶裡。並且,又加上了一串杏花村從未有過的鬧劇印記,足以讓村人不由自主地翻檢出當年的那些個逸聞趣事,來充實自己枯燥的日子。
人們從中得到了快樂和愜意。而直接受到嚴重傷害的,只有滿月母子倆。
滿月時常獨自哭泣,又不敢叫外人聽見,怕村人越加輕看了自己。她哭男人喜桂的短命,哭自己的命苦,更哭柱兒的孤苦伶仃無人呵護。
這天,她一個人來到喜桂墳前,嚎啕大哭了一場。她的哭聲,恰恰被路過的茂林聽到了。
茂林最聽不得女人的哭聲,也見不得女人啼哭的樣子。在家裡,他也是輕易不敢招惹雪娥,怕見到她痛哭流涕的樣子。雪娥還未哭夠,他倒心酸得一塌糊塗了。
這次,他本想裝著未聽見,趕快繞道走算了。但是,滿月哀怨的哭聲一個勁兒地往他耳朵裡鑽,堵也堵不住。他的眼前又呈現出滿月憔悴的面容,哀慼的眼神,柔弱如細柳的腰身。
他神使鬼差地走進墓地,來到滿月身後,儘量柔聲地勸說道,他嬸子,人死不能復活。你就算哭死了,也無濟於事呢。還是遇事想開了吧。甭聽二嬸的瞎話,村人還有誰拿她的話當真呀。
滿月沒想到背後有人說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她還以為是鬼魂顯靈了吶。轉身見茂林一臉的同情相兒,她越發哭起來。守著茂林的面,她不可自控地數說著自家的愁怨和無助。
這情形,讓茂林理會成滿月是在有意說給自己聽的,就愈發動了惜香憐玉的心腸。他大膽地上前,把滿月拽起。還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髒毛巾,遞給滿月,讓她擦臉上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