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屋裡,木琴急急地問道,怎麼回事呀,怎麼搞得神神秘秘的。
老胡就把公社成立聯合調查組的事從頭至尾講說了一遍。她叮囑道,咱倆處得跟親姊妹似的,我才把這事偷偷說與你聽。你也得當心呀,千萬別把自己牽扯進去。
自打木琴在工地上開創了文娛活動的先河,又被杜主任大加讚賞,還在全公社當典型推廣,老胡就狠狠地替自己替全公社的婦女們揚眉吐氣了一回兒。同時,也對木琴刮目相看了。平日裡,總是對她高看一眼厚愛一層。覺得她是大城市裡來的人,文化水平高,素質強,有工作能力,有判斷決策的魄力。特別是杏花村開辦小學校,木琴幫她把自己親侄子的工作解決掉了,她更是把木琴當作了自己的親姐妹一樣待。因而,公社調查組一成立,老胡就替木琴捏了一把汗,生怕她有個啥閃失。
木琴聽後,心裡反倒不再那麼緊張了。她說,有些事是真的,但也太誇張,太上綱上線了。有些事,簡直就是胡編亂言,連點兒影子也沒有。
老胡見木琴有些坦然的樣子,再加上剛才自己走訪調查的情況,就知道事情的本身遠沒有公社當初設想得那麼嚴重。她還是不放心地說道,這種事,說大就大得不得了,說小也就跟個小芝麻粒兒般小。關鍵是看個別談話時,能不能逐條拿出紮實有力的證據。只要證據確鑿,我再從中幫襯著,想來也不會有多大的事呢。
倆人出了門,分頭回到大隊門前。木琴直接進了大隊辦公室,等著接受談話。老胡被姚金方喊進了衛生所,說沈叔叫你參加個別談話吶。
這時,酸杏滿頭大汗地回到東院,說公社領導叫振富快去。說罷,他一腚坐到排椅上,耷拉著腦袋,一邊使勁兒地摳著腳丫子,一邊“呼呼”地喘著粗氣,一句話也不說。
茂林趕忙湊過去,問談話的內容。酸杏蔫頭耷腦地回了句,呆會兒你就知曉哩,便不再吭聲。茂林愈發像熱鍋裡的螞蟻,走坐不安,四處溜牆根。
過了大半晌兒,振富也是一頭熱汗地溜回來,叫茂林也快去。他自己則坐在排椅上唉聲嘆氣,還一個勁兒地嘟囔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老沈們在衛生所裡也是一樣地不輕鬆。他們要緊張地問訊,緊張地記錄,緊張地思考判斷。一個個緊繃著臉,嚴肅得像小廟裡的關公像。屋裡的氣氛也是異常地嚴肅。除了冷冷地問訊聲和戰戰兢兢地回答聲外,再也沒了閒雜聲響。
酸杏們的答覆,並不能叫老沈們滿意。他們在回答問訊時,總是緊張得要命。一個簡單的問題,被答得前言不搭後語,且又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越發引起人們的懷疑和猜測。
老沈問,你老孃下葬時,全村老少都要參加麼。
酸杏回道,是哩,是哩,都參加呀。哦……不,不都參加。是……是自願哦,是自願的。
老沈問,北山上真有火狐狸麼。
振富回道,是有哦,是死鬼……死鬼喜桂親眼見哩。酸杏娘也……也見哩,都……見哩。
老沈說,你去把倆人找來對證嘛。
振富回道,倆人都入土哩,找不見呀,哪能找來呢。
老沈問收土炮的事。
茂林說,就得收哦。要早收的話,喜桂也不會死呀,滿月……滿月也不會當寡婦吔。
待仨人談完話出去後,老沈對隨同來的人說道,看看,確有其事吧。怪不得外面傳得這樣兇。連他們自己也不否認,這不是板上釘釘兒了麼。
老胡說,你看他們仨兒,一個個暈頭轉向的,連話也講不清。咱要是叫他們朝南走,他們可能會一頭撞了北牆上去,還說這南牆上原是有個門的呀,這陣兒咋就沒有了呢。
她的話,說得幾個人哈哈大笑。小林和小錢邊樂邊說道,一樣的話,只要在胡大姐嘴裡冒出來,準會笑死人。
老沈說道,我看,這事是不是就這麼定下。回頭,叫小錢寫個報告遞上去,咱也就完事大吉了。
老胡回道,別呀,不是還有木琴沒談嘛。老沈可不能搞性別歧視,剝奪我們婦女的發言權呀。
老沈說,哪敢呀,我一直把婦女放在重要位置上呢。白天夜裡地掛在嘴邊,裝在心裡,別在褲腰帶上。要不,我老婆咋會一劈腿就給下了仨崽兒呀。
老胡笑道,老沈你可是領導,講話要注意著點兒影響。別把我惹翻了,糾集女同志來批鬥你。
老沈趕忙道,千萬別這樣,千萬別這樣。不用別的女人,就我老婆一個兒,也沒我的安生日子過呀。說罷,他朝院子裡遠遠候著的姚金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