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自己血腥的一幕,除了有些緊張,看起來並不痛苦的樣子,他略微放心,手心還是有些發汗。
“太深了。”醫生從工具盤裡換來趁手的傢伙,刀子、鑿子、錘子輪番上。錘子砸下去第一下的時候,沈與爾開始掉眼淚,大顆大顆的掉。
這種感覺,還有這個聲音,腦子都要炸了。
陳顧返將她快要掐進肉裡的指尖握在手裡,特別涼的指尖,都是汗。他斂著眉眼不怎麼想看,又擔心出什麼問題。
“好了,要開始了噢!”醫生讓她緩了2秒,“趕緊給她擦擦,這眼淚流的。”陳顧返不太想說話,只小心翼翼地用紙巾給她擦臉。
要……開始了!?
沈與爾整個人都慢了半拍,水濛濛的眼睛睜大看過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詢問:剛才捶半天不是?
醫生就樂:“剛才鑿掉你一點骨頭,不然出不來。一會兒智齒還得鑿碎成幾部分。”
骨頭!!!
陳顧返手頓了一下,眼睛眯起來,渾身疼!
“來……吧!”沈與爾好像很鎮定地將眼睛緊緊閉起來,安慰自己,沒關係……沒關係。但從她閃個不停的睫毛一下子就看出,這個小孩害怕得不得了,好像一塊丟到案板上要割的肉。
“您輕點兒。”陳顧返特別誠懇地跟醫生說,他不得不蹲下來,將五個指頭都擠進小朋友的指縫,反手握住。
醫生“嗯”了兩聲,就將鑿子頂在她的智齒上,錘子直截了當地敲下去。只一下,就那麼挺使勁的一下,沈與爾“哇”一聲哭出來。
疼,太特麼疼了,什麼麻藥都是騙人的。
這種樣子的小孩,醫生見得多了,也不做停,還是一錘一錘地使勁敲,每一下都是不輕的力度。
陳顧返去咬自己的下嘴唇,特別不舒服地蹙起眉頭,小朋友的衣服上還是血淋淋的,手就緊緊抓著自己,這種依賴跟求助的感覺,他的心都要碎了。
真的,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因為一個人這麼心疼。他特別想說,不拔了,乾脆就這麼走掉算了,我們再想溫柔點的辦法。
重重喘口氣,他捱過去,扶住她的臉,很輕很輕地在她耳朵邊說:“小爾,別怕,你看著我。”這一下一下的聲音,頭皮都麻了,比鑿在自己身上還疼。
整整20分鐘,醫生將最後一小塊碎掉的智齒丟在盤子裡,這一塊最深,還長成鉤子的形狀。她頂頂耳朵,見過哭的,沒見過哭這麼慘的,估計自己明天就要得一個辣手醫生的稱號。
“她這個得縫針,一週後過來拆線,棉球咬著,2個小時才能喝水,4個小時才能進食,當然是流食。”
“謝謝,麻煩您了。”
陳顧返覺得實在太煎熬,自己的手竟然也是冰涼,他把小朋友弄起來,先嘆了口氣。沈與爾一個勁抽,腦子有點不太好使的樣子,想了半天才張著嘴咿呀:“叔,你,你給我把……帽子跟口罩,戴上。我,我不敢……出去。”
太丟人了!
瞅著小朋友可憐巴巴的樣子,漆黑的眼珠子都像蒙了層膜一樣,不怎麼透亮。他摸摸她的頭頂,用鼻腔悶悶“嗯”了一聲。
還是好心疼。
沈與爾就垂著腦袋被他牽著走,像個智障一樣,什麼反應都沒有了。他停下來,她還在走。
“看路。”陳顧返一隻手臂從後邊伸過去攔著她的腰給人撈回來,她這才發現自己一隻腳已經踩在樓梯邊緣,眼睛困惑地看過去:怎麼走這兒來了?
他捱過去,兩隻手繞過她的腰跟脖子,把人摟在身前,又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親一下,這才稍稍安心。接著他就曲起一條退蹲下去示意她上來,說:“這邊沒人,不怎麼丟人。”
她老老實實爬到他的背上,兩隻手握著搭在他胸前,小腦袋側著貼住他的脖子,眼淚還沒有幹,就含糊不清地說:“我緩一會兒就能好。”
腦子裡像跑馬一樣“轟轟隆隆”,還有點耳鳴。
把小朋友從消防通道背下去,他拉開副駕的車門,說:“允許你坐這裡。”
這個值,痛感立刻掉了三分之一,她追著問:“以後都可以?”
他笑,彎腰過去繫好安全帶:“對。”
噢!再掉三分之一。
陳顧返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小心地捏著,就這麼一手轉著方向盤把車繞出停車場。沈與爾後知後覺地問幹嘛去,他說,蹭個火。
一座還不錯的公寓,手心裡的觸感熱乎起來,他的臉色終於又恢復到那種略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