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打了一盆,然後眼睜睜看著沈夫人仍舊用這盆水來淨手。
將手洗淨,取過旁邊潔淨的布巾仔細地擦著手,沈夫人曼聲道:“再去打一盆。”
“行!”今夏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麻利地端著盆就奔出去。
看著她的身影,沈夫人微微一笑,轉向丐叔道:“這丫頭年紀雖輕,倒有幾分耐心,要不然,就是對情郎用情頗深。”
丐叔嘿嘿笑道:“你只管折騰她,沒事,她皮實著呢。”
沈夫人偏頭瞧他,面色微沉道:“莫非,在陸大哥眼裡,我是個刁鑽之人?”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丐叔連聲陪笑道,“我是說,你怎麼做都對!真的真的,要不你差遣我,我也是做什麼都願意的。”
沈夫人盯了他一瞬,然後道:“若是我讓你把衣衫都脫了呢?”
“……”丐叔雙手護在胸前,神情緊張,“這個這個……不太好,有傷風化……不是不是,主要吧,我身子骨弱,脫了怕受涼。”
說話間,今夏已經又端了一盆水進來,饒得是春寒料峭,來來回回幾趟,她鼻尖上已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放下銅盆,她先關切地望了眼陸繹——他此時赤著上身,趴在竹榻,雙目仍舊緊閉,人應是在昏迷之中。
“沈夫人,水打來了。”今夏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笑道。
沈夫人這回沒有再淨手,看著她道:“你這麼來來回回地跑,必定頗有怨言,心裡在暗暗罵我吧?”
“怎麼可能!”今夏瞪大眼睛,反駁道,“我像那麼不懂事的人麼?您這樣不世出的高人,肯定得有些派頭呀,別說多打幾盆水淨手,您就是再多洗幾次腳,或者連澡一塊兒洗了,再換上七八套衣裳,也是應當應分的。我心裡頭就剩下對您的崇敬了,怎麼可能有怨言!”
她滿臉真誠地看著沈夫人。
沈夫人不太舒服地噎了下,轉向丐叔:“我久未出門,外頭的世道是不一樣了。”
丐叔忙道:“不是,她這樣的,擱外頭也算是難得一見的。”
沈夫人俯身自木櫃中取出一卷布裹,在桌上展開,燭火下,一整排的銀器具亮得灼眼,有大小各異的銀刀,刃口薄如冰片,還有銀鑷子、銀剪刀、銀鑿子,甚至還有一柄銀鋸子……
“陸大哥,你幫我到竹林裡抓條蛇回來。”沈夫人指著旁邊的草簍子,吩咐道。
丐叔應了,拎著草簍子出去。
沈夫人把銅盆端至榻邊,取了一方乾淨布巾,沾了水,從陸繹背上的傷口擦下去。
這泉水並非一般的水,淌過傷口時,周遭的肌膚立時泛紅。今夏在旁看見陸繹眉間緊皺,應該是十分疼痛。
用泉水將傷口反覆清洗了幾遍,直至周遭肌膚紅得反覆要滴出血來,沈夫人這才取過一柄小銀刀,刀刃鋒利之極,將傷口切開,再從傷口深處切下一小片肉。
血,一下子湧出來。
今夏只是在旁看著,心裡都一陣陣發緊,又看見陸繹在昏迷中雙手攥握成拳,想是疼痛難忍,忍不住伸手過去覆在他手上,卻被他一下子緊緊握住。
沈夫人聚精會神地將切下來的肉放在一個銀盤子上,正好丐叔抓了蛇回來,她開啟草簍子,讓小青蛇慢慢遊出來。
有血腥味誘引著,小青蛇扭著身子,徑直朝銀盤遊去,繞著那小片肉遊了幾圈,然後一口咬下去,幾下就吞入腹中。
看著蛇吃下去,沈夫人似鬆了口氣,又仔細端詳那青蛇的變化。
只見青蛇將肉吞入腹中之後,原本鱗片青翠如玉,光華流轉,慢慢地,鱗片上的光澤暗淡下去,青翠也一點一點褪去,呈現出灰白色,直褪到尾尖,剩下小指頭長的那麼一小截便不再褪了。
整條小青蛇變成了小灰蛇,唯獨尾尖仍舊青翠,在空中扭動著,顯得有幾分有趣。
“行了,把它送回去吧。”沈夫人將小蛇仍舊裝回草簍之中,目中有慈愛之色,“過幾日,它自己將毒消解了,褪下皮鱗,就能回覆原來的模樣。”
今夏忍不住插口道:“您的意思是,蛇能消解這毒,是不是他就有的救了?”
沈夫人淡淡道:“理是這麼個理,但他豈能和我的蛇比,能不能救和能不能活,這是兩件事。能救的未必就能活,這都得看他的命。”
今夏的手此時尚還握著陸繹的手,她重重地點著頭,望著沈夫人道:“他能活,他有這個命!”
沈夫人看了她片刻,問道:“有些事,我須得事先說明——方才你也看見了,蛇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