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總是做夢,夢見自己還在江陵。
夢見那些人在記憶深處的那些人和事。若不是那一場大火將所有恆記燃燒的一乾二淨,她依舊難逃。也或許她從來沒有逃脫掉。
沈休帶著傷痕累累走啊走,往黑暗處走去,毫不猶豫的將那喧囂被拋在身後。
沈休睜大了眼睛,望著前方,心頭有一些迷糊,但是冷風吹過臉頰,卻能帶來一絲絲清醒著的快感。
然後沈休又笑了,笑得咳出了聲。
這條路好長好長,她要把自己身上的血跡給收拾乾淨,然後把自己藏好。
她要走不動了,明明自己身子是很輕盈的,可是每邁出一步腳步便鈍鈍的疼。明明穿的很多的啊,卻依舊覺得寒風刺骨,渾身發冷。
她眼前越來越模糊了,可是她看到了前面有燈火,有人家。於是望梅止渴一般,又像不知疲憊的繼續的往前走著。
後來她真的走不動了,她躺在冬夜的寒風中。夢見自己站在一處人家的門口,望著人家屋裡掛著兩個紅紅的燈籠。
她疑惑的抬起了頭,是海市蜃樓嗎?於是又捏了捏自己的臉,然後又被自己痛醒了。
不,也可能是被傷口痛醒了。
她眨了眨眼睛。
疼嗎?
不,一點也不疼。
於是沈休掙扎著,繼續整爬起來,往前走。
再在走幾步,她看到了道路上有一條小小的坡,她忽然縱身的躍了下去。
摔的滿地是血,摔的她呲牙裂嘴。
這次是真的疼了,連心肺都被扯的生疼。
可是她的眼神很明亮,她看到前面有人馬。
不,有馬,沒人。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又睜開,那馬還在雄赳赳氣昂昂的立在那裡。
她咧開了嘴角,一不小心又扯到的傷口。
她忘了自己已經沒剩多少力氣了,她快步的向前奔跑著,沒走兩步,又跌倒了一次。
她的馬術很可以的。
她在心裡對自己笑了笑。
於是她騎上了馬,然後出奇意外的被狠狠的摔了下來。
眼看著馬蹄就要踏進胸口。
她揚了揚手裡備用的寒光凜冽的匕首,毫不客氣的一刀下去。
鮮血濺了她滿臉,她惡毒的笑了笑。
那一種刻入記憶深處噩夢一般的味道,她其實從來沒有忘記過。年少的時候別人問她她所期待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她的答案終究有幾分天真浪漫。當她第一次拿起匕首的時候,她的心裡突然有了答案,我殺人,他替我放火。
烈馬受傷發出響亮的嘶鳴聲,卻仍不死心的撒潑著馬蹄準備再踏一腳,沈休心裡頭一陣後怕,眼神一暗,狼狽的將身子一滾,感覺骨頭都被拆了一般,兩手便撒了一把粉,馬受驚,終於有些後怕的撒潑著馬蹄在原地轉了兩圈,散落一地的熱血,又長鳴一聲,噠噠噠噠的甩了甩它那英俊的毛髮,略帶著幾分失魂落魄看著它高貴的馬蹄,又挪了幾步。
沈休將藏著的匕首通通都拿了出來,撐著身子緩慢的站起身來,搖晃了兩下,冷笑一聲,朝著那馬走去。
那麼馬踏著馬蹄,敏感的感受到了殺氣,撒歡求饒似的乖乖走了。
沈休嘴角笑容漸漸變得有些諷刺,連馬的嘶鳴聲會引來是敵人還是朋友,也懶得關心了。
她壓榨完了最後一絲力氣,成大字型躺在大地上。
以天為席。
風大了,疲憊不堪的身體連同嘴角的笑容一起僵硬下來。
原來天大地大,只餘她一個人呢。
星華寂然,陪著她這個陌路人,在月影下漸次絕望。
一處溫暖的屋子裡。
當婢女眉飛色舞的跑過來說那撿回來的人醒了的時候,那一本書被主人翻得只剩最後幾頁。
於是,座上那眉目妖嬈的男子將手頓了頓,連帶著呼吸也一頓。
不知是否該相信,世上的巧合,源於緣分。
主人家鄭重的把書合上,便邁開了大長腿直奔的那專門為那危險的病人準備的房間。
開啟房門便看到床上的病人正毫無防備的,努力的給自己找一個更舒服的地方,房子的主人見此,心裡頭忽然就湧出了溫熱的笑意。
青衣落落的男子望著安靜躺著的那人格外溫順的樣子,再看到她閉著眼睛似乎都能聽到別人的腳步聲,在他立於床前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惶恐地又將身子縮了縮,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