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晴,從外頭吵鬧聲中驚醒,沈休忍不住赤腳下塌推開門去,空氣中傳來涼涼的溼意,下面傳來熱鬧的叫賣聲,格外懶惰的性情也散了些。
待得整理好衣冠,洗漱好。招招手,便有人來傳話,對面隔房的客人一早走了。
好像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過心裡頭終究落了一聲悵然。
顧念珩走了,沈休忍不住低低的嘆息,馬車又咕嚕咕嚕的轉轉,明明是同樣兩個人一輛馬車,不知為何總覺得一下子變的空空的。
“年芳幾何?”沈休抬眼望著站在自己旁邊的侍衛,這是他爹派來日夜守著自己的,只不過這一回從暗處轉到了明處來。
“十七。”名叫爐煙的侍衛認真的看著沈休的眼睛,恭敬的回答道。
“我要走了,你跟我還是不跟我?你要回去跟相爺說一下嗎?”頓了頓,又問道。“你是暗影嗎?”
爐煙點了頭,也不知道點的是哪一個句話的頭,自此,一路無話。
沈休支著頭,掀起簾子,望著外面呼啦而過的風景,一路上默默的計算著路程,除了馬車的聲音還有車內續茶的聲響,再無多餘的聲息。
已經被刻意淡忘第幾天了,沈休到達國寺時,星雲暗淡,雲翳低垂,只有淺淺的風吹過額頭的發。
有人前去通報,沈休先行從後門的小道進入。
室內燈盞微黃,一年輕的美人跪在地上,眉眼細細,黛如遠山。
門外守著一群侍衛。
十天半個月也撐不了多久,也快到了。
明日啊,得去見見法師,通通氣呢,今日就由跪在地上的這位美人,詳細的講述鏡裡頭宮中發生的大小事情和民間有何趣事。
美人喚作晃晃,是個地下情報蒐集的頭目,最是熱衷於八卦,最擅長推敲。她口中的趣事拿手捏來,從京都裡第一公子公然在桃花淵裡選妻,到隔壁有多少個是隔壁老王的兒子,再到寺廟裡哪個和尚多看了哪個香客一眼,種種不厭其煩。
細碎的波光燈影裡,沈休茶水早已涼透。
晃晃喝了整整三壺依舊不肯罷休,她拿著杯子,又抿了一口,接著講國寺裡頭有多少人,分別有什麼特徵,身世背景,還有放在國寺裡的冒牌貨同哪些人有過接觸,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動作,一一道來。
再講到皇宮,宮裡頭的形式,競爭對手,各大世家的底細,打算。
待的國寺是裡傳來了一聲聲鐘聲,晃晃才頂著一雙濃重的黑眼圈,將一打的書鄭重的交給沈休,才放心的舉步踏出門外。
沈休在鐘聲的敲響下,腦袋又清明瞭一些過來,推開門,望著外頭的天色,便聽得下人來報,方丈禮佛的時間開始了。
沈休待得拿筆將自己的妝容又化得蒼白三分,才放心的走出門去。垂眸,手裡的佛珠轉個不停。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路幽靜,每踏出一個腳步,望著前頭似是始終沒有盡頭,鬧騰的一夜未睡的蕭清珝臉色不住的又蒼白了幾分。
“你今日又來遲了。”方丈跪在佛祖的面前,聲音空曠而悠遠的傳入耳中。
“徒兒受教。”說著沈休便跪在草蒲中,恭敬的開始禮佛。
待著默了一整篇經文下來,寺裡頭的煙火味才開始有鬆動。
方丈是個和藹的老人,七十又二,德高望重。常年同國寺的住持同出同進,關係匪淺。
沈休便是方丈的掛名徒弟。
歲滿則去。
雖說來這為了修身養性,養病,但是方丈真的是拿她當徒弟,每年向方丈請教的時候,該教的都會一一教予,盡心盡責,未曾偏頗。
為免長期的習慣使然而露出馬腳,在國寺,沈休依舊保留法號。
很尷尬的是,國寺裡頭按著年齡的輩分,應是彌字輩。這就顯得沈休在寺裡獨樹一隻。
“咦,玄字輩,那不是法師那一輩的嗎?”去年,便有小和尚抬著頭,疑惑的問。
“彌空,不得胡鬧。”然後這句萬精油便成了解釋的唯一口號。
嗯,所有質疑的人都是胡鬧。
再次回到房中的時候,沈休恨不得倒床就睡,最終忍了忍,以筆蘸墨,昏昏欲睡的緩緩落字。
待得一切都安排好了,沈休鞋襪也不脫,將自己扔在床上,交代外頭的人,誰也不許打擾。
每年沈休都要來到這個地方,因為她孃的灰骨在這寺中存放。當然沈相這種做法,在京中很是奇葩。但是誰叫他爹,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