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細細碎碎的忙出許多聲音,對面的寧弈已經被驚醒,睜開眼睛,聽著對面女人那些緊緊張張的小動作,忍不住莞爾,心想女人就是女人,很矛盾的人種,可以心志強大處變不驚,卻也隨時不會忘記關切一些最瑣碎最無用的小事。
他微微的笑著,注視她的眼波,帶著幾分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
他想著先前她清醒冷靜的問完那兩句話,確定了他沒事,才肯暈在他懷裡,讓人哭笑不得,卻也泛起淡淡心疼——這麼一個堅忍的女子!
想著她暈去時那般輕而柔軟的在自己懷中,完全卸下平日的溫柔表面底拒人千里之外的冷,一瓣桃花般輕弱而嬌俏,有種縱橫朝堂時再不能有的特別風致,他一時忍不住便……
寧弈的臉,有一瞬間微微那麼一紅。
偏巧被抬起頭的鳳知微看見,道:“你醒了?咦,你的臉色有點奇怪。”
寧弈摸摸臉,一摸之間便已恢復正常,笑道:“有嗎?”
鳳知微佩服的望著楚王殿下的臉,心想這種人都不需要面具的,想臉紅就臉紅,想不紅就不紅。
“我們這是在哪裡?”她幽幽的道,“話本子裡,主人翁落崖後醒來都應該在山洞裡,然後躍動著熊熊的火光。”
“不是所有的崖下都有洞,不是所有的人都那麼巧帶著火摺子。”寧弈忍俊不禁,“尤其當別人還在搜尋你,你點火,傻了麼?”
鳳知微笑笑,坐起身來,道:“腳傷得嚴重麼?”
“沒事。”
鳳知微卻已過去,幫他脫了靴,道:“還是要處理一下,不然走不得路更不好。”
她小心的按著寧弈腫起的腳踝,手勢輕柔用力恰到好處,寧弈倚靠著山石,半闔著眼睛似乎很舒服,突然道:“你好像學過?比我府裡幾個手法還好。”
鳳知微笑了笑,道:“娘早年征戰沙場,一身舊傷舊病,陰雨天就會發作,所以我自小便學了這個。”
寧弈不說話,半晌道:“鳳夫人很不容易。”
他似乎不願就著這個話題多說,懶懶半躺著,感覺那手指輕巧,暖洋洋熨帖著,心便似泡在了溫水裡,舒暢徜徉,正陶醉著,忽聽那女人道:“好了。”忍不住睜開眼,詫道:“這麼快?”
鳳知微巧笑嫣然,“很抱歉區區沒有殿下府中那幾位體貼溫柔細緻會按摩還有時間有耐心要按多久就按多久想怎麼按就怎麼按。”
寧弈偏頭“看”她,一瞬間渙散的眼神都似亮了亮,神情有點古怪,似在忍著笑,問:“你在吃醋?”
鳳知微“啊”的一聲,摸摸臉,天崩地裂的想——我在吃醋我在吃醋我在吃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出身富貴的人是永遠不會懂得在貧寒中掙扎的小子對天生貴族的仇恨心理的。”半晌她憂傷的答,覺得這個道理再正確不過。
寧弈還是古怪的瞅著她,半晌慢吞吞、心情很好的道:“我剛才沒說完,我府中的幾個……婆子。”
一瞬間沉默後鳳知微笑顏如花的答:“哎呀殿下天好亮了咱們該想辦法離開了。”
……
這段詭異的對答之後,寧弈一直心情很好的樣子,嘴角掛著詭詭的笑,鳳知微看他這副神情就覺得鬱悶,趕緊岔話題:“上面人都走了?”一邊將他的衣服遞還他,注意到衣服帶子有崩斷痕跡,似乎是硬脫下來的。
“既然發現了我們還活著,怎麼可能死心。”寧弈一邊穿衣一邊淡淡道,“要走出這暨陽山,不太容易。”
鳳知微抱膝坐在他對面,看他穿衣,“嗯”了一聲。
半刻鐘後……
鳳知微抱膝坐著,看他穿衣。
一刻鐘後……
鳳知微抱膝坐著,忍無可忍,眨眨眼睛,問:“殿下,你是不是不太會穿衣?”
寧弈停下和衣帶鬥爭了半天的手指,毫無愧色的想了想,點點頭,然後批評她,“你都發現這麼久了,也沒表示。”
鳳知微撇撇嘴,心想人之極致厚黑,楚王殿下也。
她慢吞吞的挪過去,侍候殿下穿衣,寧弈不時挑剔她:“你手也靈巧不到哪去!”
“……這個帶子系得不對吧?”
“你是在扣扣子呢還是在勒死我?”
鳳知微笑吟吟做著,時不時把繫帶束得更緊些,“……好歹我沒用一刻鐘還穿不好衣服。”
“……怎麼不對?你有本事自己系?”
“……真要勒死你,這個怎麼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