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掃把星害死了我的兒子,我早就說過了,她命太硬,會剋死亦婁的,亦婁就是不聽,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蕭老太太悲不勝憫,用力舉起柺杖,狠狠打在九九背上。
九九跪在地上,早不知道什麼是疼痛,蘭仲文抱著她,將失魂落魄的九九藏進自己懷裡,為她擋去了蕭老太太一下又一下的柺杖。
老人家白髮送黑髮人,最是不好受。
蕭老太太最出色的兒子,就這樣殞了,她心裡有一口氣咽不下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動柺杖。
“你這個掃把星,當年我帶你到外面去,你為什麼不走?你為什麼要把我兒子害死?”從九九小時候,老太太就沒承認過九九是她的孫女,這個不祥之人,害得她的二兒子生意失敗,成天窩囊,今日又害得她的小兒子殞了。
她不打死她,難消心頭之恨。
自始至終,九九都一聲不吭,要怎麼去反駁老太太的話呢?連她都覺得自己是個不祥之人,父母死在她的生日上,這世界,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嗎?
剋死了自己的父母。
她低著頭,淚像斷線的珍珠般滾落下來。
想起過往,父母對她的種種好,恍如還在昨日,母親的叨唸,父親的道理,那時的她,是個多麼幸福的小女孩啊。
而今天。
她永遠也忘不了今日,1989年5月14號,父母為了來給她過生日,死在路上。
一想到這,她身體裡似乎有一股力量想咆哮,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她用力掙開蘭仲文,衝出了蕭家。
九九一個人走在臺風中,不知道要去哪裡,外套被她脫掉了,鞋子被她脫掉了,頭髮散亂,打在臉上,想剛從水中撈起來的海藻,凌亂狼狽。
狂風暴雨無情擊颳著她單薄的身軀,她卻渾然不覺,茫然地前行著。
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著過去與父母的點點滴滴,記憶最後定格在她跟蕭爸蕭媽貼春聯的那晚,她說: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九九失魂落魄,萬念俱灰。
經過郊區的河,她也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收住腳步,河中的水因為風球登陸而洶湧湍急。
如果跳下去,就必死無疑了吧?
這樣,她就可以去陪爸爸媽媽了吧?反正全世界都不希望她活著。
狂風暴雨在身後呼嘯。
蕭九九好像什麼都看不到了,她爬上橋欄,坐在上面。
腳下的河水奔騰咆哮,一瞬間,父母的笑臉好像映在河中,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笑著對她說,九九,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眼淚霎時又朦朧了眼眶,九九閉上眼睛,努力忽視心中對父母的愧疚感。
然後她又在腦海中看見了自己的畫作,一張張,恍如是活的,在宣紙中跳躍而出,迎風招展。
還有,那個笑眼濯濯的少年。
如果她死了,那他怎麼辦呢?他會怎麼樣?
她的腦袋突然好疼,好像有一把火棍在她腦害裡攪著,痛得她伸手捂住。
不要理會!不要理會!
她這麼告訴自己,鼓起勇氣,身子往前一傾,本以為一生會這麼結束,隨著湍急的河水沉到深不見底的河裡。
奈何腰上一緊,等九九反應過來,已經被蘭仲文抱緊懷裡,他的聲音悲慟而恐懼,“九九,你在做什麼?”
九九沒推開他,也沒有表情,像一隻被拔掉開關的電動娃娃,聲音冰冷,“你也走吧,我是個不祥之人,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會剋死……”
“不要說了。”蘭仲文打斷她,把她緊緊箍在懷裡,用雨衣裹住她的頭,“不要說了,九九,你情緒不好,別說話了。”
“我沒有情緒不好。”眼裡的淚搖搖欲墜,就是掉不下,九九望著他,目光失焦,“我說的是真的,蘭仲文,你走吧,不要在管我了,我不想害了你。”
“沒什麼害不害的,就算是,那也是我願意的。”
“可是我不願意!”她突然歇斯底里,拍打他的胸膛,“你走啊,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九九……”他沒還手,讓九九打個夠,死死抱住她,眼裡有痛苦的火焰在燃燒,“不要這樣,不要離開我。”
“我有什麼好的?我就是一個掃把星啊,我會剋死所有人的,我以前怎麼就不信呢?要是我知道我今天會害死我爸媽,當年奶奶把我丟在路邊,我死也不會回來,這樣,我就不會害死爸爸媽媽了。”她泣不成聲,雨水打在臉上,早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