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道,“這麼晚了,梁娘子怎麼不歇著?”
“孃孃今日興致好,留我在那裡打葉子牌呢。原本要回去了,聽錢十貫進來回稟,說官家身上不適,我便跟來看看。”持盈笑意不達眼底,邊說邊往床上探看,“官家還好麼?”
她說:“有些熱罷了。你才大安的,別站著,坐下吧。”
貴妃在矮榻上落了座,只聽太后一再的勸官家吃藥,他推來推去打太極也似,不由同皇后相視一笑,“今日綏國使節來了,聖人聽見鄉音分外的親切吧?我那日也是,見到故國的人,真恨不能跟他們回去。可惜不能夠,往後也沒這個機會了。”
她唔了聲道:“你我和普通人家娘子不一樣,她們可以省親,我們路遠迢迢,不方便。”
正說著,阿茸從外間進來,抬眼見這麼多的人,腳步踟躕了下。穠華立起來迎她手裡的托盤,奇怪她竟往後縮了縮,她不解地看她一眼,到底還是接了過來。
一旁的貴妃掖手起身,稀奇笑道:“這麼晚了還做羹?”
她未應,送到今上床前,和聲道:“我扶官家起來罷,多少吃一點。”
他閉上眼,不知怎麼又改了主意,疾聲道:“不想吃了,快拿走!”
她束手無策,太后卻不問那許多,接過盅道:“身上不好,不肯吃藥,又不吃東西,要成仙了麼?你是一國之君,身子可當兒戲?如今大敵當前,更要有個好精神去應付他。前朝那些事,哪樣離得了你?莫耍小孩子脾氣,不吃羹就喝藥。你縱是皇帝,今日也得聽我的話。”轉頭問錄景,“驗過沒有?”
宮中但凡進膳,怕有差池,每一道都有專門的人查驗。錄景垂手道是,“進門的時候臣親自看過,妥當。”
錄景回話時阿茸立在一旁,穠華不經意掃了一眼,見她神色有些異常,心裡起疑,那頭持盈適時道:“今時不同往日,多加小心總是好的。錄都知拿針來,再驗一驗罷!”
簡直像是事先編排好的,貴妃話音甫落,外間端著銀針的黃門便進來了。穠華詫異地看著她們揭開盅蓋,將銀針置於羹內,心裡隱隱有些惱火。這算什麼呢,公然的針對她麼?雖說是為了謹慎起見,做得也未免太難看了,倒像她要謀害官家似的。
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凜然站著,對她們的所作所為頗不屑。自問心裡坦蕩,可是聽見貴妃低低叫了聲孃孃,也引得她側目。她回身看,持盈將針提起來呈太后,燈火搖曳裡,她手上寸餘長銀芒耀眼,下端卻烏黑,襯著殿內暗處,大半根針憑空消失了一般。
穠華大驚,再看阿茸,她腿上發軟,撲通一聲癱坐下來。
太后勃然大怒,“反了!”揚手將盅砸出去,盅內的群仙羹潑灑在錦織珊瑚毯上,起先倒沒什麼,後來漸漸消融腐蝕,那細軟的絨毛燒焦了一樣,漫延開,蒼蒼的一片,像個噩兆。 感謝大家打賞,鞠躬!
☆、第52章
貴妃故作驚訝地啊了聲;“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樣的毒;竟這麼厲害!”
一屋子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惶駭地對視;不明就裡。錄景咚地跪在地上;膝行幾步上前,“臣先前明明查驗過的……還等了一盞茶時候;並未見異常……”說著頓住了,額上冷汗淋漓而下。窒了很久;彷彿看見了自己的下場,終於面如死灰,深深頓首下去,“臣死罪!”
太后氣得臉色都變了;恨道:“起先是宜聖閣,這下子更好;毒竟下到福寧宮來了!既然驗過,為什麼銀針會變黑?毒從天上來麼?你是福寧宮總管事;你給老身說出個道理來!”
錄景嘴上囁嚅,哪裡能說出什麼來。貴妃轉頭看了阿茸一眼,對太后道:“孃孃別忘了,錄都知查驗是在殿門上。從前殿到後殿幾十步,這段距離,足夠讓有準備的人動手腳了。”
貴妃這番話果然挑起了太后的怒火,太后耽耽盯著穠華,厲聲質問道:“皇后可看見了?送來的羹裡有毒,你對這一切作何解釋?好在我來得及時,若晚了一步,恐怕要替官家收屍了。你一直在官家左右,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穠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讓她解釋,連她自己都摸不清首尾,如何解釋?她驚慌失措地回身望今上,“官家……臣妾是冤枉的。”
太后冷笑一聲道:“你是冤枉的?不是你指使,你身邊的人有這樣大的膽子?官家哪裡虧待了你,你要這麼害他?”揚聲喚人,外面湧進十餘個內侍來。她指著地上的阿茸道,“叉起來!說,是不是皇后授意,讓你這麼做的?”
阿茸面色慘白,只是搖頭,“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