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風雪漸停,太陽從厚重的雲層後爬了出來,白晃晃的,有些刺眼,路旁樹枝上的積雪被來往學生熱鬧的腳步聲震得簌簌下落。雲笙揹著黑色的大提琴袋,低著頭,左跳右拐,避開地上已經化開,變成一團泥濘的積雪,往校門外走去。
剛才安小七打電話給她,說君悅來大酒店今晚有兩位特殊的客人要來,經理吩咐讓她今晚準備幾首大提琴的曲子,今天白班的衛狄請假,她替人頂班,沒有時間回來取,所以讓雲笙幫忙把大提琴送過去。
安小七C市本地人,父母都是B大法學專業畢業,市中心那家有名的春秋律師事務所就是她父母開的,專業領域涉及房地產、勞動法、酒店/旅遊開發與管理、智慧財產權等多個領域,而其最出名的莫過於每年免費幫助農民工討薪,在C市受其恩惠的外來打工者不計其數。
所謂龍生龍鳳生鳳,有這樣優秀的父母,安小七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安小七6歲學大提琴,10歲透過了大提琴九級,11歲學鋼琴,15歲透過鋼琴十級考試。家人本來以為這孩子會在音樂道路上一直走下去,沒想到高三那年,這孩子卻毅然加入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大軍,音樂成了她緊張備考生活的調劑品,高考成績出來,雖然沒考上全國最牛的B大,但因著有兩項音樂特長,很順利地進入了C大。
不過,再次跌破眾人眼鏡的是安小七的專業,她沒有選音樂系,也沒有選法律專業,而是選擇了人力資源管理專業。聽說,為此,她還跟父母冷戰,她家在他們衡山校區附近剛好有間老房子,於是,安小七索性搬出了家門,住到老宅去了。
雲笙站在十字路口,把包在臉上的圍巾解下來,深呼吸了兩下,便看到嘴裡呵出白色的霧氣,安小七的大提琴是八分之七規格女裝琴,琴身長735毫米,她身高165,一對比,就像背了一座小黑山在身上,周邊的路人不時投來異樣的注目禮。
很幸運,雲笙出門時有些急,忘了帶眼鏡了,所以即使那些目光裡包含了千般萬般的情緒,她也是看不到的,看不到,自然也就不會受到傷害。
此刻眼前這個初雪方歇的街頭,之於雲笙而言,就像一幅上好的水墨畫浸入了水裡,瞬間模糊凌亂成一片,只是憑著直覺,依稀能辨認出,那些直立行走的是人,四方的長盒子是汽車……
一分鐘後,人群開始移動,雲笙因為揹著提琴,很小心地避開這些前擁後推的人,默默地走在隊伍的後面。馬路很寬,是雙向六車道,綠燈時間40秒,雲笙龜速挪動,眼看還有一個車道就能到達彼岸,可惜,綠燈已經跳成紅燈。於是,耳邊立刻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喇叭聲,急促的,不耐煩的……
雲笙心有餘,而力不足,囧迫得一臉血,咬牙,偏頭看了一眼右手邊那輛唯一沒有按喇叭的黑色汽車,好奇怪的車,車頂居然是玻璃的,開車的是位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見她看過來,優雅的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雲笙忙感激地點頭致意。
站在宮牆高聳,紅瓦重重的君悅來大酒店門前,雲笙低頭,摸出深埋在袖口裡的手錶,看了一下時間,下午三點四十三分,還有十七分鐘,才輪到安小七休息。
“對不起,小姐,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雲笙正轉頭四望,準備找個可以歇腳的地方,聽到有人問話,忙回頭,原來是君悅來大酒店的保安。
“呃……我朋友在裡面,一會兒就走。”雲笙覺得此刻保安看她的眼神像極了早上食堂阿姨看她的眼神。
“哦,那你站到這邊來吧,那邊是停車位。”
順著保安的手臂看去,那是離大門很遠的一顆香樟樹,雲笙提了一下琴帶袋的肩帶,剛想抬腳往那邊走去,不甚卻帶到了腳邊的一塊黃色的告示板,上面用紅色的字型寫著“No Parking”。
雲笙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彎腰扶起告示板,再起身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堪堪停在了她的面前,雲笙一驚,忙後退了兩步,好熟悉的車子,透明的玻璃車頂,車門是前後對開式。
隨著車門的開啟,前座下來的是那位金髮碧眼的老外,後車座,雲笙首先看到的是兩條修長有力的大腿,在往上,越過勻稱的上半身,入眼的是一張可以直接拍香水廣告的臉,眉目如畫,恍若神人,雲笙看得一陣發呆,忘了呼吸。
那位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把車鑰匙丟給保安,轉身對著發呆的雲笙打了一個響指,似笑非笑地說道:“ Miss,your phone is ringing !”
雲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