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3 / 4)

小說:曹文軒精選集 作者:白寒

喻:張開幻想的翅膀。

幻想而產生的飛翔感,是令人心醉神迷的。

在卡爾維諾看來,文學的本質就是一種幻想,因此,也就是一種輕。他很少面對現實,進行依樣畫葫蘆式的描摹。他的目光是朝向天空,朝向虛無的,他的世界是在大膽地編織、大膽地演繹中形成的。當批評家們稱《通向蜘蛛巢的小路》為寫實主義作品時,我想,大概是從作品的精神而言不是從作品的情境與故事而言的。在幻想中,子爵被分成了兩半而依然活在人世,成群湧動的螞蟻在阿根廷橫行肆虐,一座座不可思議的城市不可思議地出現在了雲端裡。

幻想的背後是經驗,是知識。但一旦進入幻想狀態,我們似乎並不能直接地具體地感受到經驗與知識。它們是在那裡自然而然地發生作用的,我們彷彿覺得自己有憑空創造的能力。先是一點,隨即,不知於何時,這一點擴大了。幻想似乎有一種自在的繁殖能力。繁殖頻率短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其數,一個個嶄新的世界,一忽,就在一片煙雲中出現了。

在整個幻想的過程中,我們始終領略著醉後、夢中和大病一場之後來到春光中的輕揚、飄逸之感。

在卡爾維諾的意識中,文學的世界產生於雲彩、月光與薄霧之中。只有這樣一個世界,才能圓滿地表達我們對現實的認識。

卡爾維諾並不否認對現實的觀察。但他用輕之說,闡釋了他的觀察方式。處於我們正前方的現實,是龐然大物,是重。它對於一般人,構成了強大的吸引力,以至於使他們無法轉移視線再看到其它什麼。人們以為重的東西才是有意義的,併為重而思索,而苦惱,而悲傷,而憂心忡忡。中國當下的那些以國家、以民族大業為重而將目光聚焦於普通人都會關注的重大事物、重大事件、重大問題上的作家,就是在重與輕的分界線上而與卡爾維諾這樣的作家分道揚鑣、各奔東西的。

卡爾維諾在分析傳說中的柏爾修斯時說,他的力量就正在於“始終拒絕正面觀察”。

我們都有這樣的經驗:正前方矗立的事物,都具有方正、笨重、體積巨大、難以推動等特性。大,但並不一定就有內容,並可能相反,它們是空洞的,並且是僵直的,甚至是正在死亡或已經死亡了的。

我們很少看到卡爾維諾是正面觀察的姿態。他的目光與我們的目光並不朝向一個方向。容易引起我們注意的,卡爾維諾恰恰毫無興趣。而那些被我們所忽略不計的東西,恰恰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視。被常人忽略不計的輕;正是因為輕,才被我們忽略不計。卡爾維諾看我們之非看。嘆息、微光、羽毛、飛絮,這一切微小細弱的事物,在他看來恰恰包容著最深厚的意義。

更準確一點說,卡爾維諾並沒完全認為正面所觀察到的東西就純粹是毫無意義的,而是──在他看來,將正面的東西引入小說,是件愚笨的事情──這件事情本身就毫無藝術感。他由柏爾修斯砍下女妖美杜莎頭的故事,提出了“反射”(或叫“折射”)的觀點:柏爾修斯在去砍美杜莎腦袋時,並不直視女妖的面孔,而是透過銅盾來反射她的形象。這是一個非常絕妙的比喻。它向我們喻示著藝術的產生的過程:藝術並不直接面對所要書寫的物件,而是由折射而獲得的圖景。這就是所謂的藝術處理。

將沉重的巨大的進行折射,也就是將重轉化為輕──沉重的變成了光與影。

“世界正在變成石頭。”卡爾維諾說,世界正在“石頭化”。我們不能將石頭化的世界搬進我們的作品。我們無力搬動。文學家不是比力氣,而是比瀟灑,比智慧,而瀟灑與智慧,都是輕。卡爾維諾的經驗之談來自於他的創作實踐──在創作實踐中,他時常感到他與正前方世界的矛盾。他覺得他無法轉動它們──即使勉強能夠轉動它們,也並無多大的意義。咧嘴瞪眼去轉動無法轉動的東西,這副形象也無法經得起審美。

最後,卡爾維諾從生存的艱難這一角度讚頌了輕。“文學是一種生存功能,是尋求輕鬆,是對生活重複的一種作用。”

卡爾維諾讓遊戲進入了他的小說創作。我們絲毫也不懷疑卡爾維諾是一個嚴肅的有著思想抱負的作家,但他骨子裡卻又有一股遊戲的慾望。在他看來,小說就是玩塔羅紙牌。他將這種慾望顯示在他的每部小說裡。《寒冬夜行人》是一副錯亂的牌:卡爾維諾寫一個讀者正在讀卡爾維諾的小說,但這個讀者發現他所買的這本卡爾維諾的小說莫名其妙,它頁碼混亂,內容雜亂無章,故事脫節,於是他去書店想換一本,書店老闆核對之後,竟告訴他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將卡爾維諾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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