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並一口咬住了我的胳膊。一股鑽心的疼痛,既使我感到惱怒,也增長了我的英勇。我扔掉棍子,用手中的另一塊磚頭猛力地敲打著它。其中一下,擊中了它的臉,它慘叫一聲,鬆開口,倉皇而逃。
我覺得自己有點兒殘忍,但這殘忍讓人很激動。
我的白襯衫被獅子狗撕下兩根布條,胳膊上流出的鮮血將它們染得紅豔豔的,在風中飄動著。
三
血腥味飄散在春天溫暖的空氣裡,與正在拔節的麥苗的清香以及各種草木的香氣混合在一起,給這年的春季增添了異樣的氣氛。殘忍使人們發抖,使人們振奮,使人們陷入了一種不能思索的迷迷瞪瞪的瘋癲癲的狀態。人們從未有過地領略著殘忍所帶來的靈與肉的快感。油麻地中學的學生們在幾天時間裡,一個個都變成了小獸物,把童年時代用尿溺死螞蟻而後快的殘忍擴大了,張揚了。許多往日麵皮白淨、神態羞赧的學生,手上也沾滿了鮮血。
狗們終於徹底意識到了現在的人對它們來說意味著什麼,看到人就非常的恐懼。餘下的狗,再也不敢來到陽光裡,它們躲藏了起來。我親眼看到過一隻狗,它見到一夥人過來了,居然鑽到麥田間,像人一樣匍匐著朝遠處爬去。夜晚,幾乎聽不到狗吠了,鄉村忽然變得像一潭死水,寂寞不堪。
鎮委員會以為狗打得差不多了,早在滅狗期限到來之前就鬆勁了。
狗們又失去了警惕,竟然有一隻狗在上面的檢查團來臨時,把其中的一個團員的腳踝給咬了。
杜長明罵了秦啟昌和汪奇涵。
油麻地鎮的打狗運動又重新發動起來。但,很快遭到了一些人的強烈抵制,如狗肉鋪的張漢、鎮東頭的魏一堂、鎮子外邊住著的丁橋老頭。反對滅狗,自然各有各的緣故。
張漢靠狗肉鋪做營生,你們把狗滅盡了,他還開什麼狗肉鋪?不開狗肉鋪,他、他老婆、他的一群孩子靠什麼養活?魏一堂反對打狗是因為他養了一條狗,而他是必須要養這條狗的。油麻地鎮的人都知道:那狗能幫他偷雞摸狗。夜間,那狗在道上帶路,瞧見前面有人,就會用嘴咬住主人的褲管往後拖;他爬窗進了人家,那狗就屋前屋後地轉,一有動靜,就會趴在窗臺上,用爪子輕輕撓窗報信。鎮上一些人總想捉他,終因那條狗,他屢屢搶先逃脫掉了。丁橋老頭反對打狗的原因很簡單:他隻身一人,需要一條狗做伴兒。以他們三人為首,鼓動起一幫人來,使打狗運動嚴重受阻,甚至發生了鎮民辱罵學生的事件。
秦啟昌說:“反了!”組織了十幾個民兵幫著學生打狗。
那十幾個民兵背了空槍在鎮上晃,張漢他們心裡有點兒發虛了,但很快又兇了起來:“要打我們的狗也行,先把文化站的狗打了!”突然間,理在他們一邊了。
秦啟昌這才想起餘佩璋來,是聽說他養了一條狗。
他正要去文化站找餘佩璋,卻在路上遇見了餘佩璋。他二人,一文一武,多年共事。隨便慣了,見面說話從來沒正經的。餘佩璋一指秦啟昌:“你個禿子,吃狗肉吃得腦瓜亮得電燈泡似的,就想不起來送我一條狗腿吃。”
秦啟昌說:“你那病吃不得狗肉,狗肉發。”
“發就發,你送我一條狗腿吃嘛。”
秦啟昌忽然正色道:“老餘,今天不跟你開玩笑了。我有正經事找你。”
“你什麼時候正經過?”
“別鬧了,別鬧了,真有正經事找你。”
“什麼屁事?說!”
“聽說你養了一條狗,還是條警犬?”
餘佩璋說:“你禿子吃狗肉吃瘋了,連我的狗也想吃?”
“說正經點,你到底有沒有一條狗?”
餘佩璋笑笑,要從秦啟昌身邊走過去,被秦啟昌一把抓住了:“別走啊。說清楚了!”
“你還真想吃我的狗啊?”
“鎮上很多人攀著你呢!”
餘佩璋大笑起來,因口張得太大,嗆了幾口風,一邊笑一邊咳嗽:“行行行,你讓人打去吧。”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都可以呀。找我就這麼一件事?打去吧打去吧,我走了,我要到那邊買小魚去呢。”
“過一會兒,我就派人去打。”
餘佩璋一邊笑,一邊走,一邊點頭:“好好好……”離開了秦啟昌,還在嘴裡很有趣地說著,“這個禿子,要打我的狗。狗?哈哈哈,狗?”
餘佩璋吃了飯正睡午覺,被學生們敲開了院門。他揉著眼睛問:“你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