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小說:曹文軒精選集 作者:白寒

麻地鎮的人只是在電影裡見過警犬。因此文化站裡的警犬是透過想像被描繪出來的:“個頭比土種狗大幾倍,一站,像匹馬駒。叫起來,聲音‘嗡嗡’的,光這聲音就能把人嚇癱了。一縱一縱地要朝外撲呢,把拴它的那條鐵鏈拉得緊繃繃的。”

那天我和我的幾個同學在鎮上小飯館吃完豬頭肉出來,遇著了餘佩璋。我問:“餘站長,真有一條警犬嗎?”

他朝我笑笑:“你個小林冰,念你的書,拉你的胡琴,管我有沒有警犬!”

街邊一個賣魚的老頭說:“這個餘站長,絕人,不說他有狗,想讓人上當呢。”

餘佩璋再也沒有丟雞。

可餘佩璋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一場打狗運動。

打狗是人類將對人類實行殘忍之前的預演、操練,還是因為其他什麼?打之前,總得給狗羅織罪名,儘管它們是狗。這一回的罪名,似乎不太清楚。大概意思是:狗跟窮人是不對付的;養狗的全是惡霸地主,而他們養的狗又是專咬窮人的。人們腦子裡總有富人放出惡狗來,衝出朱門,將乞討的窮人咬得血肉模糊的情景。狗是幫兇,理應誅戮。這理由現在看來很荒唐,但在當時,卻是一個很嚴肅的理由。上頭定了期限,明文規定,凡狗,必誅,格殺勿論,在期限到達之前必須將其滅絕。油麻地鎮接到通知,立即成立了一個指揮部,鎮長杜長明指定管民兵的禿子秦啟昌為頭。考慮到抽調農民來打狗要付報酬,於是請油麻地中學的校長汪奇涵做副頭,把打狗的任務交給了正不知將激情與殘忍用於何處的油麻地中學的學生們。我們一人找了一根棍子,一個個皆露出殺氣來。炊事員白麻子不再去鎮上買菜,因為秦啟昌說了,學生們打了狗,二分之一交鎮上,二分之一留下自己吃狗肉。

油麻地一帶人家愛養狗,總見著狗在鎮上、田野上跑,天一黑,四周的狗吠聲此起彼伏。這一帶人家愛養狗,實在是因為這一帶的人愛吃狗肉。油麻地鎮上就有好幾家狗肉鋪子。到了秋末,便開始殺狗;冬天殺得更多。狗肉烀爛了,澆上鮮紅的辣椒糊,一塊一塊地吃,這在數九寒冬的天氣裡,自然是件叫人滿足的事情。這段時間,常見路邊樹上掛著一隻只剝了皮的血淋淋的狗,涼絲絲的空氣裡總飄散著一股勾引人的血腥味。

油麻地中學的學生一想到吃狗肉,都把棍子抄了起來。大家來來回回地走,滿眼都是棍子。

汪奇涵說:“見著狗就打。”

我們組織了許多小組,走向指定的範圍。狗們沒有想到人居然要滅絕它們,還如往常一樣在鎮上、田野上跑。那些日子,天氣分外晴朗,狗們差不多都來到戶外嬉鬧玩耍。陽光下,那白色的狗,黑色的狗,黃色的狗,閃著軟緞一樣的亮光——我們的視野裡有的是獵物。幾遭襲擊之後,狗們突然意識到了那無數根棍子的意思,立即停止嬉鬧,四下逃竄。我們便很勇猛地向它們追殺過去,踩倒了許多麥苗,踩趴了許多菜園的籬笆。鎮子上,一片狗叫雞鳴,不時地有雞受了驚嚇,飛到了房頂上。

鎮上的老百姓說:“油麻地中學的這群小狗日的,瘋了!”

我拿了棍子,身體變得異常機敏。當被追趕的狗突然改變方向時,追趕的同學們因要突然改變方向而摔倒了許多,而我幾乎能與狗同時同角度地拐彎。那一頃刻我覺得自己的動作真是瀟灑優美。彈跳也極好,遇到水溝,一躍而過;遇到矮牆,一翻而過。

在油麻地鎮的橋頭,我們遇到了一隻很兇的獅子狗。這獅子狗是灰色的,個頭很大,像一隻熊。它齜牙咧嘴地向我們咆哮著,樣子很可怕。見我們朝它逼近,它不但不逃跑,還擺出一副隨時撲咬我們的架勢。

“女生靠後邊站!”我拿著棍子一步一步地向獅子狗靠攏過去。

獅子狗朝我狂吠著。當我的棍子就要觸及到它時,它朝我猛地撲過來。我竟一下兒失去了英勇,丟了棍子,扭頭就逃。

有個叫喬桉的同學笑了起來,笑得很誇張。

獅子狗抖動著一身長毛,一個勁地叫著。它的兩隻被毛遮掩著的模糊不清的眼睛,發著清冷的光焰。它的尖利牙齒全都露出烏唇,嘴角上流著晶亮的黏液。

喬桉不笑了。看樣子,狗要撲過來了。

我急忙從地上撿起兩塊磚頭,一手一塊,不顧一切地朝獅子狗衝過去。當獅子狗撲上來時,我奮力砸出去一塊,竟砸中了它。它尖厲地叫喚了一聲,扭頭朝河邊跑去。我撿回我的棍子,朝它逼過去。它“嗚嗚”地叫著。它已無路可退,見我的棍子馬上就要劈下來,突然一躍,竟然撲到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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