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3 / 4)

小說:福克納傳 作者:無組織

一個從想象中誕生的世界。雖然他立即進一步把想象過程轉化成堅韌不拔的苦幹,但沒有直接說明其隱秘的動機。

曾經提過一半是為了愛純、愛真,一半為了愛權,一半為了“廢寢忘食、銷魂蝕骨、無法滿足的對光榮的飢渴”。但他提過,這也是不斷上進、攀登高峰的努力。言下之意,只有這樣,人才能在“廢寢忘食、銷魂蝕骨的”這場搏鬥中到達彼岸,找到平安。

詹姆斯·梅里韋瑟指出過,記安德森的這一篇讀後,不免令人同福克納的另外幾篇、特別是《卡爾卡索納》相比較。《卡爾卡索納》也是寓言,講藝術家的遭遇和想象的力量。其中的藝術家是騎在馬上的人,這匹馬以“有節奏而且毫不鬆懈的火氣奔騰著,但未前進一步,”朝著一個最後的詛咒、一個永遠到不了盡頭的詛咒奔騰。《卡爾卡索納》把藝術家比作追求高不可攀的目標。另外還有幾點十分重要:它把女人比作“美孚石油公司”(11)的權勢,也比作劣等智慧。女人會生活而不為現實所困惑,對現實無動於衷。

男藝術家則不然,既感到困惑又經不起打擊。他念念不忘“千一番大膽、悲壯麗嚴酷的事業”,轟鳴騰空地馳騁於自己的天地中,但無時不意識到,生即是失敗、生即是死。終於使他同這樣一個命運妥協,使他能毫不驚慌地想象自己的屍體躺在盪漾的海底,“平安地隨潮聲來回擺動”,是他知道了如何把握它。他雖然知道“生命的終結是靜臥不動”,但拒絕“信以為真”。

他利用這一矛盾創造了有力的風格,獨自躺在黑暗中,傾聽頭頂老鼠的細碎腳步,鬼鬼祟祟,一本正經。等待老鼠下來吃掉自己時,他發揮了“幻覺的作用”,有超凡視力的心眼“看見自己一動不動”,化作千絲萬縷,不復存在。意識到“打出生之日起軀體內部便已開始的腐朽過程”,把對生與死的不安感看成創造萬物的原理。因此他的榮耀不僅在於把幽暗悲慘的人物變成致美而令人垂涎的人物,還在於他使令人傷心的不滿足化為生活的目的。他能在想象中開啟關閉的門、走近禁果、幹危險的事,化生命為藝術,從而使生命持久而有靈性地藐視死亡。福克納寫了一句無比奇怪的句子,後半句描寫“瘦小精悍”的蛆蟲,應由它吞食男人,而吞食女人和嬌嫩姑娘者應是“模樣嫵媚”的蛆蟲。可是,在《卡爾卡索納》中,這些形象和鬼鬼祟祟,一本正經的老鼠的形象一樣,對藝術家來說,不啻為“煮鮮奶”(多此一舉)。

食人蛆蟲之於人,猶如罪與死之於基督,所以要有基督降世為人。而基督之於罪與死——罪與死的唯一解藥,等於藝術之於人對失敗、對不完善和對死之將至的感覺。按此推理,藝術成了人的最微妙對策。福克納的這個怪句子的前半部分竟然舉基督為例。福克納的藝術家獨自躺在黑暗中回憶一生,即那漫長的腐朽過程,採取一種稱之為逃避似嫌直率、稱之為補償又失之過火的策略:“肉體雖死,不妨自吃自,苟延殘喘,慢慢地消耗自己,求得重生,永遠不死,因我即復活,我即生命。”

福克納在藝術生涯早期便開始害怕有一天“不僅創作的狂喜會消失,連創作的慾望以及值得一寫的內容都會消失”。由於內心分裂深重,由於他最拿手的是創作,由於他同藝術關係熱切非凡而且藝術給予他滿足,這一天來得很遲。然而,隨著對以前的創作信心倍增、對眼前的創作信心淡薄,他開始和已完成的作品認同,和自己的一個個化身認同,彷彿知道他所創造的有真正的價值,因此沒有不明不白地失去這一生。他反覆磨練餘下的自我,繼續等待“那一時刻,那一瞬間,那個夜晚、黑暗、長眠,那時我將永遠放下為之痛苦、為之流汗的一切。它再也不會折磨我了。”

多次正視這一時刻,既害怕又嚮往、當然還藐視的時刻,他終於走到了,相信自己已做完一生中能做的事,如他對阿爾貝·加繆所下的評語一樣。

第十章注

(1) 法國東北部城市,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法德兩軍在此激戰。

(2) 阿爾貝·加繆(1913~19G0),法國小說家、戲劇家、評論家。

(3) 安德烈·紀德(1869~1951),法國作家、1947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4)18 世紀英國小說家、劇作家亨利·菲爾丁的傑作《棄嬰湯姆·瓊斯的故事》的主人公。

(5) 馬利亞是《聖經》中用香膏抹耶穌、用頭髮為他擦腳的女子,馬大是她姐姐。耶穌素愛姐妹倆及其兄弟拉撒路,叫拉撒路死後復活。

(6)19 世紀最受歡迎的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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