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春天的溫暖,春在母親懷抱間,春在人民心田裡。
他們剛跨進門坎,嚇了那家人一跳,臉都變了顏色,老媽媽連忙跑過來,直撅撅地跪在於二龍面前,直是央告:“ 隊長,你饒了他吧,你可千萬別殺他頭啊!”
蘆花弄得不懂起來,慌忙扶起了她,那時,她是鎮上惟一的可靠群眾,兒子是支隊的一個戰士:“大娘,你在給誰求情啊!”
裡屋門咣噹一聲,正是那個戰士滿面怒氣地閃將出來,豁出命地頂撞著:“刀砍斧剁由你們便吧,我開小差,不幹了。”
要早一年,於二龍那脾氣,肯定會有一場火併,但應該承認,蘆花那對明亮的眸子,在光線不大充足的屋裡,閃閃發亮,分明是在警告他,不得盲動。他那扣槍的指頭,從扳機上滑下來,伸出手,給那戰士一拳,笑著罵:“ 好出息的貨色,吃不了苦溜了,多丟臉哪!
蘆花,給他一支槍,走,打麻皮阿六去。”
老媽媽奇怪地問:“你們不是來抓他的?”
於二龍告訴她:“我們來和麻皮阿六結賬。”
“那他?”老媽媽指著自己開小差的兒子。
蘆花說:“那是餓得他沒法啦,大娘,不能全怪他。可還得讓他幹,連麻皮阿六都回來了,往後的日子,鄉親們就該更不好過了,石湖支隊的旗子不能倒,走吧!”
那個開小差的戰士,無可奈何地抓起槍跟他們一塊去了。
麻皮阿六挺狡猾,短兵輕騎,帶來五個人,四個都給他放了哨。
他是得到訊息才回湖西重新開拓地盤的,既然石湖支隊的頭頭腦腦陷入重圍,勁敵已除,便放心來到閘口,給秀才一點教訓,好給王經宇一個交待,那是高門樓大先生早就關照過,要給點顏色看看,緊緊老東西的骨頭。
土匪頭子一臉橫肉,殺氣騰騰,像餓虎撲食地一把抓住老秀才。那可憐的老人,除了顫抖,半句話都講不出來。他想,今天,大概是來年他的忌辰,該是去見列祖先宗,和板橋先生的日子了。
“告訴你,六爺特地來敲打你骨頭來的,你這塊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倒要試試,你硬,還是我硬?”
“天哪!我可不曾招你惹你啊!”
“求你寫文章比什麼都難,還拐彎抹角繞著脖子罵人,今天,我偏要打出一篇好祭文來。”
老秀才恍然大悟,王經宇是決不會只給一拳就肯拉倒的,看來,他的現實主義文學,在麻皮阿六批評家手下是過不了關的啦!老秀才希望這位掌刀的天良發現:“ 你是綠林好漢,理應秉公判斷!”那意思說我是忠實於生活的,學不來在廣場血跡裡還有唱讚美詩的功夫,高抬貴手吧!
那滿臉核桃麻子一亮:“不錯,老子專門打抱不平。”
“蒼天在上,是非曲直你可得分清,幹嘛替高門樓撒氣呢?”心想:“給兇手惡棍寫頌詩未免太下作了吧!”
麻皮阿六是個無賴光棍,笑了:“ 老不死,你年歲大,倒不糊塗。老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今天,我要不打你發個利市,我在湖西就站不住腳。委屈你老人家啦!”說著,按住老人在板凳上,“ 你放心,準給你留條命!”
殺人不眨眼的麻皮阿六,下手豈有輕的,才拍了幾下,廖思源,那位總工程師,皮開肉綻,昏過去了。
於而龍怔住了,怎麼在記憶裡把兩位老夫子糾纏到一塊去啦?難道每一個時代,都會有以不同形式出現的麻皮阿六麼?也許歷史會驚人的重複,只是時間上有差異罷了。
他終於甦醒過來,望著做八段錦的於而龍,斷斷續續地呻吟:“老於,你可千萬別告訴她……”
“放心吧!”於而龍轉過臉去,努力控制著自己:“ 我永遠也不會對廖師母講的——”他看著在優待室門口倏忽而過的黃鼬,心裡擰成個疙瘩:“該怎麼告訴他呢,他的妻子永遠也不能聽見人間的聲音了……”
——老夫子啊!你們的皮肉也太經不起風吹雨打啦!
砰!砰!
槍聲在閘口鎮上空響著…… 只要一投入戰鬥,接火以後,蘆花馬上精神抖擻,像一隻兇猛迅捷的鷂鷹,倒揹著雙翅,筆直地朝槍響得最厲害的地方猛撲過去。無論對手怎樣毒辣致命的打擊,她都能利落地避開,彷彿旱地拔蔥似的脫離險境,又好像腦後長著眼睛似的躲閃意外的偷襲。
而當敵人落到她手裡的時候,怎麼說呢?於而龍在琢磨該用一個什麼字眼,來形容他的妻子,是的,她殘忍,鬥爭使得她對於敵人相當冷酷無情,只聽她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