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部分(3 / 4)

一個字。‘六書’,你老師在學校給你們講過嗎?”這幾個小學生低著頭,兩隻眼睛瞅著自己的腳尖,好一會兒才傻愣愣地喃喃說:“沒有。我們不知道。”苟良幸災樂禍地說:“那麼你們呢,以後還是得跟上你這個伯伯好好地先學學,他的學問可大著呢!”這幾個小學生很老實地點了點頭答應了聲“唉。”“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就可以走了?”吉生不動聲色地問這幾個小學生。把識字崗的這幾個小學生憨態可掬地點點頭,給他們讓開了路,放他們三個人就這樣過去了。

他們三個趕著牛車走過了識字崗不遠後,牛保民忍不住扭回頭又看了看那幾個把識字崗的小學生,禁不住問吉生說:“吉生,你剛才寫的那個字真是古體‘懸’字?”苟良插嘴說:“聽人說這熊人家屋裡有他先人給他留下的一部什麼《康熙字典》哩,可能是他從那東西上面看來的一個怪字唄。”吉生這會兒得意忘形地說:“你別再聽咱村裡那些人胡說,我家裡狗屁都沒有,就是有那東西,我一天也懶得去翻著看。我管它是字不是字,胡謅一個,反正把那幾個碎娃矇住,放咱們過去就是了。”說著他們三個就都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一天的疲勞飢渴被他們這開懷地一笑,給全都給笑得無蹤無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牛保民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撲到給生產隊修水磨這事上了,成天價忙著改水道,蓋磨房,把家裡的一切私事都拋在了腦後,就連吃飯、晚上回家也都沒個準兒,遲一回、早一回。婆娘劉碧霞往往是做好了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著他回來吃,氣得往往一見面就衝著他發牢騷,喋喋不休,常不常就給他個臉子看。為了他的事業—修水磨,牛保民對此全不在乎。可是就在牛保民正一心撲著修水磨,給村裡人解決磨面難這一問題的時候,面上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工作給轟轟烈烈展開了。關於這項工作,渭南專區一開始先是在藍田縣搞試點,這下卻無形中牽動了牛保民那顆正在全神貫注給廟東村修水磨的痴心。據說開展這場運動,在陝西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補民主革命這一課,有的黨中央領導認為,陝西大部分地區在解放戰爭中是和平解放的,沒有進行過炮火連天的戰鬥洗禮,因而民主革命不徹底,而現在要在這場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乘東風補這一課,要本著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宗旨補定一批漏劃地主,以此推動階級鬥爭的大力開展。這時候,那些受政治形勢影響的人們滿腦子裝的都是“階級鬥爭一抓就靈”,以為凡是有人群居住的地方就都存在著尖銳而複雜的階級鬥爭,對此萬萬不可掉以輕心。他們要開展階級鬥爭,當然就得要千方百計地在人民中間尋找足夠的階級敵人,作為鬥爭物件;不然只有革命的動力,沒有革命物件,這場鬥爭該誰與誰鬥呀?如果沒有被斗的階級敵人,那麼階級鬥爭怎麼能開展得起來?所以據內部知情人士透露,當時上級規定,每個地方都必須得有百分之五的階級敵人。那麼,這樣以來,革命群眾所佔的人數比例自然就是百分之九十五了,這既能體現人民佔絕對優勢,又能開展得起來轟轟烈烈地階級鬥爭,恰到好處。這一內定的政策落實到農村,就成了每一個生產大隊,乃至每一個自然村,都必須得有百分之五的地主、富農。哪個地方如果地主富農沒有達到這個比例,在社會主義教育(簡稱“社教”)運動中就要堅決補民主革命的課,筷子裡邊選旗杆,對土改時原本定為中農成分的那一部分上中農破格提拔,把他們升級補定為“漏劃地主”,以此作為階級鬥爭的物件—敵人。聽說藍田目前社教運動中這一工作抓得特緊,措施也十分強硬。如果哪一家一旦被補定為漏劃地主了,那麼馬上就分他家的房子、傢俱、一切東西。這還不消說,最主要的是人還要沒黑沒明地上會挨批判,那種活罪就受不下來。據說被補定為漏劃成分以後的那部分人因此跳井,上吊,服毒……尋求各種方式自殺以求解脫的人就多得很,在“社教”工作中屢見不鮮。

對此,牛保民聞風喪膽,不寒而慄。他心裡清楚他家在土改時的內情,知道如果現在廟東村要是開展此項工作,那麼他家肯定是補定漏劃的頭刀鬼,於是思想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心裡日夜都在為此事而熬煎,精神上承受著超負荷的壓力。他已經預感到所擺在自己面前的那為期不遠的可怕處境,每一遇著了他們村被抽調到藍田去參加社教工作而回來的人,就設法去打聽藍田社教的情況。他心驚膽戰地聽著那些從藍田社教回來的人給他講述藍田社教過程中所發生的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生動事例,無可奈何地等候著他們村這一天的到來。他無能為力改變政治形勢,無計可施逃脫厄運,只能眼睜睜地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朝著厄運去走,忍受煎熬,束手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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