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普通中農,普通中農是革命團結的物件呀,從政治上也不能說他有什麼疤痕。從這娃目前各方面的素質來看,他還是根能扶得起來的竹竿,如果把他扶持上去,讓他在生產隊裡大小擔任個幹部的話,日後肯定對自己有好處,說不定還能成為自己的一個代言人,替自己遮風擋雨;好些不便於自己直接出面說出來的話、要辦的事,透過他都有達到目的的可能。牛保國這樣想著想著,不由得就越想越入神,越想越稱心,越想越覺著自己面前鶯歌燕舞,豔陽高照。一時,他那滿是汗水和著泥土的臉上不知不覺就佈滿了甜蜜的笑容,像一朵盛開的月季花兒。這時候,他的心裡已經是好久沒有過的萬事勝意了,似乎一切美事很快都會心想事成的。於是他頓時把其它的什麼苦痛就都忘得一乾二淨,渾身立馬充滿著一種幸福感——一個長期難以構成的宏偉工程藍圖,這時在他心裡已基本繪製成形。
看來還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教導是正確的:世界上人是最可寶貴的,只要有了人,什麼人間奇蹟都能創造出來。前兩天廟東村生產大隊的那些還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僅僅經過了大約五天時間的人海鏖戰,竟然就被人民公社的那些無往而不勝的社員群眾三打五除二,給奇蹟般地割完,運回到了村西頭兒的打麥場上——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優越性,這回得到了徹底、充分的體現。生產隊的夏收工作中心很快也就由收割轉入到在麥場上碾打這方面來了。一時間,生產隊的全部勞力就都空前集中到打麥場上。他們用公社農機站派來的一臺大型拖拉機碾場,這臺大型拖拉機帶著好幾個大碌碡,在一個有幾十畝地大小而且平整如鏡的場面上,帶著呼呼的風聲,飛跑,把攤開放滿在場面上有半人多高那麼厚的麥子反反覆覆地碾過來、碾過去。兩三個會木工的社員手裡拿著斧頭、鑿子等工具,目不轉睛地站在一邊檢視,不時地在忙著修理碾場過程中出了問題的那些碌碡架子。待拖拉機曳著碌碡把那些攤滿一場面的麥子碾過數遍以後,場面上就站滿了人,男女老少齊動手,開始起場了。他們中間由很多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兩人一組,合夥使一把推杈,吶喊著在打麥場上發瘋一樣地來奔回跑著,一杈一杈地把由婦女、老頭兒——一些體弱一點兒的勞力,用工具拾掇在一起的麥秸從場中心往場面的邊兒上運。
牛保國這會兒一邊在不緊不慢地用握在手裡的那木杈把場面上經拖拉機碾過的麥子,麥秸和麥粒往分離的挑,一邊不斷頭兒地在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自己額頭上所浸出的汗水,同時還不失時機地在抽空兒向他周圍的人不厭其煩地誇讚著這時正在打麥場上生龍活虎地來回奔跑,用推杈拉運麥秸的那牛連欣。
這會兒的牛連欣和牛保國的親侄子牛德草搭伴兒幹活兒,兩人站在一起,牛德草明顯比牛連欣要人高馬大得多。他們倆一人把著推杈的一邊,配合默契,在這滿是麥糠和麥粒混攪在一起,使得人非常費勁,難走的場面上,氣喘吁吁地奔跑著。推杈隨著他兩人一聲聲氣吞山河的“噢兒——噢兒——”長嘯,向著場面上被人拾起來的那一堆堆小山頭似的麥秸堆插去,滿場面的麥秸旋即就被這些生龍活虎的小夥子從場中心拉了出去。麥秸儘管說是很輕的,但是被在推杈上一下子插得就像座小山似的,故而也把那推杈壓得“咯吱咯吱”一個勁兒地直響,給打麥場上平添了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是的,在場面上這些眾多拉推杈的小夥子中間,連欣和德草顯然是幹得最出色,最漂亮的兩個,工效明顯比其他人高得多。連欣和德草搭著伴兒,如果不是很細心的人,不十分留心觀察,絕對是在他倆之間分不出高下來的,只知道他倆合夥幹活兒,在一塊兒配合得非常默契,活路幹得非常的利索,卻難以知道牛德草在幹活中比牛連欣捨得出力,而牛連欣卻比牛德草工於心計,有門道兒,他完全是藉助牛德草的實力才得以顯示自己的,其實根本就沒法配得住牛德草。對此,牛保國可心明如鏡,你看他這會兒不住口地連聲嘖嘖著說:“喂,你們看那兩個年輕娃幹得多歡實。別看連欣那小夥子個頭兒比德草要近低半頭,可是幹起活兒來一點兒也不比德草弱,手腳麻利,人也有心眼,舉措快。這要是給別的什麼人,與牛德草這樣的人搭伴,還真的怕陪不住他呢。連欣這娃真不簡單,有兩下子。”一般人不留神,一猛然還輕易聽不來他這話的醉翁之意,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誇讚誰——誇讚德草還是連欣。於是有人不解其意地就地應和著說:“你別看,德草那小夥子,就是家庭出身不行,把娃前途影響了,其實嘛,那娃幹什麼都出色,聽說在學校唸書,一直到上高中學習都很好,可惜考大學沒趕上趟。回到家這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