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工分的,多勞多得,所以小孩去了雖然蒿草割得少,但只不過是少計點工分罷了,又不影響他人什麼事,所以去了也行,沒有人計較,也沒有人干涉。這段時間適逢學校放暑假,牛德草在家沒到學校去。劉碧霞立馬就瞅準了這個能給家庭增加收入的大好時機,見縫插針,要她的兒子牛德草也跟上大人一起去南山割蒿草。她想,小孩雖然勁頭兒小,幹活兒不得法,每次所割的蒿草少,但多少總能割回來一些,生產隊是按照每人所割蒿草的分量輕重給計工分的,德草去不論是割多割少,總能給家裡掙回來一點兒工分,對家庭收入不添斤還能不添兩?由於劉碧霞心裡打的是這樣的算盤,所以不論她兒子牛德草是怎樣的向她一再申說放暑假時學校裡的老師還給他們佈置有不少的假期作業,要他們暑假期間在家裡認真完成,她也都是置若罔聞,哪裡在乎兒子這些雞毛蒜皮,無關緊要的事。在劉碧霞的眼裡,什麼假期作業不假期作業的,那根本就說不成,學校放假就是放假了麼,還給學生布置什麼家庭作業?學校裡的這些個老師也真是一點兒情理都不通,吃飽了撐得慌,沒事尋事兒,不說放假了讓孩子幫家裡乾乾活兒,光知道成天讓娃們抱著本破書念。碧霞的看法是:去割草能掙生產隊的工分,到年底分紅能多分到錢,在家裡作作業頂什麼用?誰給你計半分工?世上哪有這麼傻的人,算不過來這個簡單得跟“一”一樣的賬?
牛德草他媽劉碧霞不容牛德草分說,牛德草不去,她就整天在家衝著牛德草嘮嘮叨叨發脾氣,催逼牛德草跟著生產隊裡的那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去到南山割蒿、草。牛德草實在拗不過他媽了,只好也就給自己拾掇了一副割蒿草需用的繩、扁擔和鐮刀,趕早起來跟著村裡的那些大人們去割蒿草了。德草這時候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肩膀上從來就沒有放過扁擔、擔過東西,這還是第一次扛上扁擔出門跑遠路割蒿草,因此,他的心裡此時還有種說不上來的緊張或者說是興奮。他已經都走出家門,夾雜在去割蒿草的人群中走得老遠了,他媽劉碧霞還在屁股後頭緊追著,一個勁兒地喊著給他叮嚀道:“德草,記著,到那兒了一定給咱割草,千萬不要割蒿。草割回來隊裡給計的工分多!”劉碧霞這樣的為做,她自己當然不僅不會覺著有什麼不妥,甚至還多少有些自鳴得意,然而村裡的好一些人就不是這樣的看法了。看著她顛著那雙與她個頭兒很不相稱的小腳,不顧一切地跑著追著喊叫著給牛德草再三叮嚀這話,一起去割蒿草的那些人不由得就都三三兩兩地議論起來:“劉碧霞這人過日子真會摳,石頭縫兒裡都能讓她給摳出油來。德草這娃才多大一點點兒,十八九歲還是二十幾了?一天就把他當個大人使喚,心裡都沒想想,這麼小一點兒個娃幹這麼重的體力活兒嫩不嫩,割蒿去要跑那麼遠的路,娃吃得消吃不消?能跑得下來嗎?這人心裡也不知道是咋想的,保民一輩子也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這他也就能放心得下?”有人聽著這話忍不住就接過話茬說:“你不知道,碧霞那人才不去那樣想呢。她心裡惦記著的只有工分—儘可能多的掙工分,分錢。她所過的那個日子呀,你就沒見過,針扎不漏。”
快到中午十二點鐘的時候,牛德草這才回來了。只見他把自己身上所穿的那件布衫脫了墊在肩膀頭上,挑著自己一早上所割來的,能有個二十來斤重的兩捆兒草,汗流滿面,東搖西擺地往回走。他口渴急了,到飼養室裡把自己的那草擔子一撂,啥也不顧地扭頭撒腳就往家跑。劉碧霞一見兒子給她割蒿草幹活掙工分回來了,態度特別地好,春風滿面,熱情十分地一見面就問:“德草,我娃今天給咱割的是蒿還是草?”德草來不及回答他媽的問話,抹了一把自己那已被汗水浸漬得五馬六道的臉,迫不及待地從水缸裡舀了半瓢涼水,低頭咕嘟咕嘟地先猛喝了一勁子,然後才抬起頭來,長長地喘了一口粗氣,告訴他媽說:“你叮嚀著叫我割草,我到地裡就到處跑著尋草割—草可真難尋了。”碧霞一聽兒子是這麼的聽她話,可高興壞壞了,嘴裡不住地誇讚德草說:“我娃真乖。媽給我娃炒雞蛋吃。”
碧霞為了表彰德草割草有功,以鼓勵其再接再厲,就豁出血本,破天荒地給牛德草炒了一個雞蛋。牛德草坐在他家灶火門前的小飯桌旁,正香噴噴地吃著他長了這麼大,都很少吃的這炒雞蛋,這時候有個和他一塊兒去割草的鄰居,手裡拿著張紙條,站在他家前院衝著他大聲喊:“德草,你給飼養室交你割的草,回來時沒拿飼養員給你所開的草條子。飼養員讓我給你捎來了!”他媽劉碧霞一聽說自己兒子德草割草回來,居然把草往飼養室裡一交,連飼養員所開的收條都沒有要,就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