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部分(3 / 4)

手術,但是那樣的手術目前的成功率很小很小,基本上是九死一生,就這樣,手術費還高得實在駭人聽聞。自己這病既然是看不好,那麼還看它做啥?人生在世誰能不死得行?死遲死早,反正都得要死,自己又何必為了多活那麼幾年而看病耗費自己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錢財呢?再說了,自己花了那麼多的錢看病,如果病看好了,那當然好說;如果病沒看得好,豈不是自己死了還給兒子留下了一筆一輩子也還不清的債?這何苦呢?—他現在對一切都看淡了,心灰意冷,唯一的心願就是想在臨死前給兒子德草把婚結了。自己一輩子就只這麼一條根,農村人的觀念歷來是父母沒供給得兒子把書念成,這不算個什麼,然而死前沒有給兒子把媳婦娶到家,這卻是一檔子死也難以瞑目的事。為此,他在兩年前德草才十六七歲的時候就一手給德草在鄰村訂下了一門親事。當時他看著兒子是那樣的懂事,唸書又是那麼的勤奮專一,怕一旦他知道了分心,就沒有敢把這事的真相告訴給兒子德草,然而現在看來是不說不行的了,於是他就讓婆娘劉碧霞給兒子德草開始正面談這件事。

廚房裡正在做飯,碧霞擀麵,牛德草坐在灶火前幫他媽往灶膛裡添柴燒火。劉碧霞心裡掛牽著牛保民叮囑她給兒子德草要說的那件事,開口就對德草說:“德草啊,你看你大現在也老了,最近又病不離身,前些日子到西安去看了一趟,聽醫生說這病不是個好治療的病,咱莊稼戶人平日裡過日子,這外圈不能沒有個男勞力,再說那學校裡的學生最近也不念書,成天都在停課鬧革命。我看,你還是再別上那個什麼用處都沒有的學了,乾脆把它一停,回來一婚結,一勁兒給咱務農過咱這日月光景吧。”牛德草對他媽那一天沒完沒了的嘮叨本來就有一種逆反心理,一見他媽嘮叨就心煩,今日一聽他媽居然要他把學停了不再念書,這更反感透頂了,於是極不願意地噘著個嘴,用手裡的燒火棍只是一個勁不住地在撥弄灶前的柴火灰,好大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這不做聲的確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寂寞,明顯是牛德草的一種消極反抗。“你到底願意不願意,說話呀!”他母親劉碧霞憋不住了,催促德草說。“不,我不想結婚,我還是想要念書考大學。我覺著,現在我還是個小娃,正是長身體,學知識的大好時候,必須得先立業,後成家。”接下來牛德草就嘟嘟囔囔的,說的都是一些劉碧霞根本就聽不懂,也壓根兒就不愛聽的那些有關人生處世的大道理。母親劉碧霞對兒子德草唔哩哇啦說的這些話一聽就來氣,心裡瞀亂得說不成,然而她卻連一句話又都搭不上茬,乾著急沒辦法。牛德草他父親牛保民在上房屋裡的炕上躺著,隔窗子對這情景心裡很不高興。他越聽灶房裡牛德草所說的這話就越聽不下去了,憋不住一下子扎掙著坐了起來,手扶牆壁,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灶房門口,沒好氣地衝著牛德草說:“德草,你娃能說,我把你娃如今養活大了,你媽她說不過你了得是?你嘴能,你只要嘴能得往學校裡唸書去不背饃,三天不吃飯肚子裡不飢,我才算你能成……”他話還沒說完,就一個勁兒地咳嗽起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頭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流。劉碧霞一見這陣勢可著慌了,急忙撂下擀麵杖,走上前去,給牛保民又是捶背,又是撫摩胸膛,嘴裡還不住地一個勁抱怨說:“別生氣,別生氣。你看你這人,生的這氣幹什麼呢?咱倆不是說得好好的嘛,這事讓我給娃慢慢說,誰叫你又跑出來做啥了?趕緊躺到炕上歇著,將養你的病去,我會給娃比方著說清楚的。只要你的病將息好了,咱家的什麼事情都好說。”說著她就強把牛保民扶回到上房屋裡去了。

劉碧霞再次從上房屋裡出來,就不住地一個勁小聲數落起牛德草來:“你看你這娃,今日把你大氣成啥了?你現在也是老大不小的人,該懂點兒事了。你大他一輩子為咱這個家把心力都操勞盡了,你要知道他現在心裡一天有多難為,過咱這個日子他有多熬煎?你不在其位,不謀其事,不知道內情—不容易啊!你怎知道,他在世如果不給你把這婚結了就死不下呀!我實話給你說,你大那病不敢生氣,你可千萬不能再讓他生氣了。”母親劉碧霞說著說著,忍不住就啜泣起來。為了了卻父親的一樁心願,讓父親心裡不生氣,病體能夠日見康復,牛德草這時候心裡再想不通嘴裡也都不再說什麼了。他縱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苦楚,這時候也只能獨個兒把苦水一口一口地往自己肚子裡吞。只見他的喉結蠕動了兩下,嚥了兩口酸澀的淚水—默許了。一切他都忍著,一切他又都直面現實,承受下來。他決定要去做一件自己實在不願意去做的事情—這是現實給他帶來的不公,對此他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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