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明,但又不能自己先開口說破,他只是滿不在乎地淡淡一笑說:“你看你倆,來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咱們三個也都不是外人,見外什麼?”“要麼,你先說……”“你說吧,我來沒什麼事兒,真的。”黃娃和百順兩人又都你推我讓起來,誰都也不肯打頭炮先把話說了出來,惟恐話一說出口,牛保民要是覺著有旁的人在場,給他來個閉門羹吃,擋了回來,你想想,那會多麼難堪,多沒面子呢?因此就都想說,又都不肯打頭炮,先開口說了。
牛保民一看這兩個人慾言又止的神態,那股子作難勁兒,覺著這兩個人既可憐又好笑,於是就很坦然地說:“看把你兩個作難得那個勁兒,跟屙麥秸一樣,憋得臉紅脖子粗的。既然到我這兒坐來了,就是看得起我,還有什麼難為情的事不能開口說的?你們儘管說。咱們祖祖輩輩都同在一個村子裡居住著的,誰不瞭解誰的底細呀?在我跟前還有個什麼顧慮,不好意思的?你看看你兩個,今兒到我家來,一個個拘束得就像個十五六歲的大姑娘,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有這種必要嗎?你們如果有用得著我幫忙的事,你們乾脆爽爽快快地說出來;我呢,能幫上的話肯定會竭盡全力去幫你們的。”牛保民看著黃娃和牛百順還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帶難色,心有顧忌,反正誰都不好意思先開口,於是就索性照直說,“你們今兒來我這裡,是不是也覺著自己家裡的那地多少有點兒不夠種?見吉生……”他看著黃娃和牛百順同時都輕輕地點了點頭,“唉”的答應了一聲,就說,“你看看,你看看。這麼點兒事就把你們兩個作難得死活都不肯開口說。要我看,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說出來又值個什麼了?你們不知道,我這一向也正為這地多得種不過來發愁著呢!你說送給人吧?和你們一樣,也還不是擔心自己先開口說了,人家如果不要,自己豈不自討沒趣兒,落個難堪,弄得下不了臺?就這樣擱著吧,心裡又整天操牽著放不下。你們不知道,這事難為情得很,不過今天說開了,其實咱們原本害的都是一個‘病’。”說罷三個人不由得就都哈哈哈……仰頭開懷大笑了起來。他們朗聲笑了一陣兒後,牛保民就鄭重其事地對他倆說:“話今天既然說到這兒了,咱們誰也就都別再藏著掖著的了,乾脆開啟窗子—說亮話吧;反正我實話實說,你倆誰也都別介意。”黃娃和牛百順連忙點頭應承道:“那是,那是。”牛保民接著就又說:“你們看,我城北城南離村子近的那幾片好一點兒的田地,我是要給我自己留著種的。吉生前兩天來我這兒時,把我崖頭兒上相對大點的那片兒地給他要去種了—他家原來的地也確實太少了。現在所剩下來的就是溝溝西、澗東邊和莊基樑上那些小塊地了,你倆如果不嫌那些地塊兒小,不好種,就隨便揀著種去吧。”黃娃和牛百順一聽牛保民話這麼說,一下子就都高興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連忙一疊聲地說:“不嫌不嫌。你看你說的這是哪裡話?我們幹吃棗,怎麼還能嫌核大呢?”黃娃年輕性急,生怕被牛百順搶先佔去了自己稱心的地,即刻說:“保民哥,那麼咱今兒就說定了,你澗東邊那片五畝大的一塊地,正好和我家的那地連畔著的,我做起活兒來方便,那麼我就搶先種了—你千萬可不敢再答應給別的人了。”牛保民很爽快地答應說:“行!沒問題。”牛百順接著便也說:“你莊基樑上那幾塊一畝來大小的地,雖然地片兒小一些,但離村子近,經管起來方便—你就給我吧。”牛保民這會兒似乎是有求必應,只聽又隨口答應道:“沒說的,就按你說的那樣辦。你們倆既然來了,就看看我那些地,還有那一塊是你們想要的,都說出來,我心裡也就有個底兒了。”這兩個人於是都很知趣地一連聲說:“這就夠了,這就美得太了。人活在世上不知足還行?”
就這樣,牛保民把自己家的那些離村子遠的,地塊小的田地,一下子就幹送給人了四五十畝,這樣以來,給自己留下來的田地就都是些旱澇保收的好地,僅剩下個五六十畝了—也就是說他把一少半子地都幹送給人了。從表面上看他家所佔有土地,面積一下子要比以前少了近一半子。他的這一舉措在廟東村即刻就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人們又一次交口稱讚他的仗義疏財,樂善好施—牛保民又一次在廟東村贏得了好口碑。廟東村那些得了牛保民田地的人,哪一個見了牛保民能不熱情、不感激呢?誰在人面前能不說牛保民的好話?誰都知道牛保民是把自己一輩子用血汗積攢下來的錢所購置的田地,分文不要,白送給他們了。廟東村的人遲早一說起這話,無形中就都會自覺不自覺地把牛保民無償讓村裡人在他家城南離村子最近的那一塊地裡取土,給牲口墊圈以及他前幾年得下兒子的時候把他家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