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開朗了,她喜歡他,喜歡這個來到她家的陌生人。她對他非常歡迎,真的!她非常願意歡迎這個陌生人,那個舊的丈夫已經使她非常厭煩了。她用一種鮮明的挑戰來回答他隱隱約約的殘酷的微笑。他本來希望她堅守著道德的堡壘。她才不呢!那個角色太無聊了。她用一種和他相反的、非常鮮明和自由的神采對他挑戰。他看著她,眼睛閃閃發光。她已進入戰場了。
他動員起全身的感官,十分精細地注意著她。她大笑著,和他一樣完全放蕩不羈,對什麼都全不在意。他向她走去,她既不拒絕他,也不向他作出任何表示。帶著一種十分鮮明的難以捉摸的神情,她在他面前大笑著。她也可以把什麼都拋到九霄雲外,什麼愛情,親密關係,等等,她的四個孩子對她來說又算得什麼呢?這個人是不是她的四個孩子的父親,又有什麼關係?
他是一個只求尋歡作樂的放蕩的男人。她也準備去做一個尋歡作樂的女人:要按她自己的方式。一個男人可以隨便亂搞一氣:同樣,一個女人也可以。對那個道德世界,她同他一樣毫不感興趣。已經發生的一切對她全都無所謂。在這個陌生男人的影響下,她已經變成了另一個女人。他對她是一個陌生人,一切為了自己的目的,這很好。她要看看這個陌生人現在想幹什麼,他到底是個什麼人。
她大笑著,始終和他保持不離不即的關係,表面上似乎不理睬他。她看著他脫衣服,好像他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的確他對她變成了一個陌生人。甚至還完全沒有碰到她,就已經慾火中燒,無比激動了。諾丁漢的那個小姑娘正好為這一切鋪平了道路。他們完全放棄了一切道德上的考慮,各自追求著最簡單的最純粹的滿足。他感到他的妻子完全變了,他覺得他對她完全是個陌生人;她對他也是無比陌生,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來自月亮無光的一面。她等待他去摸她,彷彿他是一個突然從外面進來的土匪,她根本不認識他,卻一心只想他。他開始一步步發現她,他開始發現在她身上蘊藏著無限豐富的奇異的歡樂。帶著使他不肯放過她身上任何一點細小的美的淫蕩的熱情,滿懷瘋狂的歡樂情緒,他撲向她:撲向她的美,各色各樣的美,她身上獨立存在的多種的美。
他自己也徹底地放開了,他在她身上發現的任何東西都會給他帶來感官上的狂喜。他現在已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這裡沒有任何柔情,在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愛情,而只有一種瘋狂的希望獲得進一步發現的情慾,一種希望在她的肉體的美中獲得最高的無法滿足的情慾。她是一個無盡的寶藏,她所保有的絕對的美使他發瘋,使他嚮往。這筵席實在太豐盛了,可是他卻只有一個男人的食量。
他懷著在情慾方面進行探索的熱情和她生活了一段時間———這簡直是一種決鬥:沒有愛情,沒有言語,甚至也沒有親吻,而只是完全透過觸覺來瘋狂地享受最高的美。他總想撫摸她,發現她,他瘋狂地希望瞭解她。可是他一定不能急躁,不然他會把什麼都錯過了,他必須一次欣賞一個美。而她身上的無數的美,她身上許許多多使他狂喜的小地方,都使他高興得簡直要發狂,使他總希望知道得更多一些,能有力量知道得更多。因為那些美都在等待他去發現。
白天的時候,他會自己說:
“今天夜晚我一定要探索一下她的踝子骨下面,那青筋從那裡橫過的那個小窩窩。”這思想,這慾念就能使他整天昏天黑地儘想著這件事。
他常常會整天就等待著夜晚的來臨,到時候他就會不顧一切盡情去享受她身上的某種無比富饒的絕對的美。一想到她身上隱藏著無盡的美的源泉,想到她身上的還未被發現的美和能夠給人帶來無限歡樂的部位正等待著,等待著他去發現,他真是有點要發瘋了。他整天就想著她。如果他沒有發現,沒有讓自己品嚐到這些快樂,那它們就可能會永遠不被人發現了。他希望自己有一百個人的精力,可以用來陪她取樂,他希望他是一頭貓,可以用它的粗糙,帶有刺激性的淫蕩的舌頭舔遍她全身。他希望在她身上打滾,把自己埋在她的肉體裡面,用她的肉體把自己完全掩埋起來。
至於她,卻始終冷冷地,眼睛閃閃發亮,露出一種奇怪的危險的神情,完全接受他對她所採取的一切行動,彷彿那完全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在他稍稍安靜一些的時候,她又會進一步挑動他,讓他繼續下去,一直到有時候僅僅由於他無能接受她給他帶來的滿足,無能對她真正享受個夠,他簡直要不惜使自己趨於毀滅了。
他們的孩子已純粹變成了他們的後代,他們完全生活在他們的情慾活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