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黑暗。
純粹的寂靜。
有些性格計程車兵被罰去關禁閉司空見慣,倒不是說因為非得犯了錯才得蹲,或許是長官想敲打敲打刺頭,消除個人英雄主義灌輸紀律第一思想。總之,沒蹲過的人總愛誇口自個的骨氣,蹲過的人則絕口不提。
西蒙手枕在腦後,他已經漸漸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般而言預示著心理崩潰前兆。但要讓他輕易臣服自然很難。很自覺地,他又回想到了過往的軍旅,似乎在他短短的一生中,泥濘與鋼鐵,血腥與硝煙便是永恆的色調。
閉眼與睜眼都是一樣的,往事流水般淌出,提著一杆狙擊槍穿行在柯尼斯堡廢墟中,誠然,盟軍著力塑造起戰役失利後的堅守英雄們,西蒙便在名單之列。作為極少數活下來的倖存者,他不止一次想過,若是沒有那些午夜中給陌不相識僅是軍服一致的同伴分享罐頭、彈藥的陌生人,他又是否淪陷在那片漫無邊際的墓碑林中?
當噩耗一個又一個傳來,東波美拉尼亞戰役,盟軍的重兵集團徹底潰散,戰局由此一瀉千里,柯尼斯堡遠遠落後在戰線後數百公里,寒夜裡的燈,註定要熄滅。
而他,就是殘餘的燈油,抽出碟子,逃出生天。
那麼這次呢?
西蒙想起了那些臨行叮囑過幾句便交給拉米雷斯訓練的帝國角鬥奴,還有馬爾科掌管的后街傭兵,也許真能夠給他拼湊出一支勉強能用的隊伍。他不敢用龍湖或者是鋼鐵軍“慷慨”的精銳士兵。鷹銜不住比自身更重的獵物。
“吱呀……”監牢闖進來一絲光線,西蒙甚至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法袍輝出純色。西蒙仰頭一看。
那是攝政王梅利薩的面容。
似是……最最普通人的臉,戰前世界走在人海中絕尋不到的臉。眨眼之瞬,又成了另外一副西蒙曾萬分思念過的面容。在那雙蘊藏著宇宙星穹的眼中,西蒙最終看到了狼狽不堪的自己。
“不是你的死期。”西蒙剛想說“死期已至?”攝政王便讀出了西蒙心中所想,啟唇說道。
“你應該學會妥協而非一味蠻幹。”西蒙倒也樂得這樣獨角戲般的對白,他只要順著話頭繼續回想,攝政王就會給出精準的答覆。
“你的價值賦予了你又一次新生,會議已經對你接下來的命運達成了協定。”梅利薩拂袖離去。“你自由了。”
西蒙接過左輪插入槍套、匕首、折刀,以及樸實無華的黑色AATS腕錶。他檢查了一下時間,僅僅過去了半天罷了。但他卻感覺過去了半生。
西蒙跟著攝政王走進了九首密室,他一眼望見了外頭懸掛著的《騎士、死神與魔鬼》。無論花費多大代價,回家的意義都是存在的。一層黑霧後,重又亮色蛇形雙瞳的阿多菲娜溫煦地朝他招招手,當然,西蒙並沒有資格坐下,不過他並不介意站在阿多菲娜身邊。
猶如她的侍衛。
“鐺!”法錘一響,不知是第幾輪會議再次開始,攝政王揉了揉眉心,看管者薇薇安旋即代其宣佈道:“茲以至高王陛下授予吾之權力,現裁決以下提案。”
“第一,阿多菲娜·莫爾芬於協奏曲行動中涉嫌不營救突擊者羅蘭德,並以哈里斯堡少校偽裝身份令十字軍發起總攻令羅蘭德死亡的罪行待定,屆徹底查清疑點後再行處置。在核定前,剝奪其召開九首會議時提案權、贊同權,為避免反省過程中可能違規舉動,特由猩紅衛隊監督。”
儼然成了旁觀者的阿多菲娜仰起頭淡淡一笑,西蒙俯下身,她咬著耳朵道:“沒關係,反正我就不喜歡講話。”
“第二,魯迪加爾·斯坦霍夫自執行“鐳射光”任務以來,不斷擅自釋放毒素控制預備成員,並在進入芒茲維爾避難所後違規殺死了市議會成員,並導致疑似具有高等科技的下層避難所被掩埋,造成了巨大損失,藉此罰決斯坦霍夫調任西部荒漠行動組,至到第四期西部開闢為止。”
西蒙對西部沙漠開闢略有耳聞。雖說聯盟中部地區未遭到過多核彈打擊,但連鎖的生態反應與核冬天摧毀了本就脆弱的環境,整個中部平原都化作了荒漠。隱藏黃沙之下便是數目可觀的戰前工業設施,尤其是石油工業。如今以鋼鐵城、福特城為首的大湖協約聯盟持續向西部輸出力量,三期開闢後建立了較為穩定的殖民據點,力圖進一步擴大石油產量彌補日漸虧空的油庫。新澤西帝國與南方華府自由盟的費城-巴爾的摩戰役勝負分曉漸明。一旦帝國軍隊深入華府門下,77號公路將不再安全。被掐斷了能源供應,縱然北方工業多麼傲人也只是廢鐵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