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喬納森粗如普通人大腿的手臂肌肉虯結,臉漲的通紅,數噸重的全地形車竟是被他硬生生地給托起來了。
“二!”輪胎出了泥。
“三!”後邊的人奮力一推,總算把車給推上了路基。
“我艹!我的靴子、褲子!”馬爾科哀叫著,下車一趟能保住衣服是不可能的,這會兒上至鋼鐵軍統帥下到列兵,沒有擁有一雙幹襪子,一件乾衣服,能保住蛋不被螞蟥盯上就偷著樂吧。馬爾科靠坐在車邊,颳了一團團黏稠至極的爛泥。
“不會太遠了,我們晚上就能在坎頓舊城紮營,要是天氣好,我們三天內就能回到鋼鐵城了。”西蒙膝蓋毛毯上攤了一副簡易地圖,他雖然是名義上的尉官,但花費了無數人命、物力財力測繪出來的軍用高階別地圖依然不可能交予給一個尚未徹底成為海德拉的預備成員,如果西蒙願意,伯恩哈德弄幾個漂亮姑娘都是舉手之勞,唯獨各種形式的地圖不會松一絲口。
咖啡灑了,幾個人攢了好幾天的咖啡配給也涼了,馬爾科端著馬克杯,戀戀不捨地舔著杯壁殘存的幾滴咖啡,長吐了一口氣說道
:“真想回到F區,弄一盤燉肉土豆泥,配上魚子醬,然後來一箱密爾沃基牌啤酒,晚上叫個姑娘暖床,人生就完美了。”
本就行駛緩慢的全地形車突然停住了。“要命,這條輔路怎麼被堵死了。”雨刷器掃下了擋風玻璃一層又一層的汙垢,司機反身越過車廂。“我去看看前頭搞什麼事情,運輸車隊有優先權的!”
西蒙使了個眼色,拉米雷斯會意,跟著一道下了車,後面跟著停住的車輛鳴著喇叭,解凍月份裡,再好的路面這樣人踩車年碾馬踏,又長期泡在水裡,不壞得快都是有鬼,往年鋼鐵城還會僱沿路遊牧群落清理77號公路,戰事一起,夾在鋼鐵城與哥倫布之間的流民團要麼從軍要麼拖家帶口遷移,光是西蒙一路所見,公路路基大面積塌陷,不少地方甚至需要工兵出馬修繕才能透過。
鋼鐵軍的燃料並不寬裕,明文規定不到夜晚不許開暖氣,一月最冷的時候都禁止,何況如今的4月?西蒙揣著保溫瓶在兜裡,搓著手哈著熱氣,看著車窗外一列列徒步行軍的輔助兵,以及一根繩子串起來押送回十三市鎮奴隸市場的戰俘,十字軍戰俘都是青壯年,沒病的還有機會去血汗工廠無償勞動,至少有釋放的機會,而有病的命運定死了,要麼拉去克利夫蘭舊城區清理廢墟,要麼投到湖妖養殖場。不養無用之人、
“我當初帶你們出來的時候,許諾聖誕節就能回去,沒想到現在才只有我們四個活著。”西蒙忽然說道,談不上多大傷感,但他不是元帥也不是將軍,只是個小小的遊騎兵上士,做不到戰友死去而無動於衷,一道繫著腦袋掙命,冬去春來,也就這麼過去了。
馬爾科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是最有資格發言的,死在芒茲維爾,間接救了西蒙一命的法斯特利就是他的親外甥,小隊裡的傭兵大多和馬爾科沾親帶故。“我習慣了,頭兒,至少你會付他們撫卹金。”
就這麼一句。西蒙都沒從馬爾科眼睛看出什麼悲哀,撫卹金,戰前的軍人天經地義的權利,但在此時,只有酬金,西蒙能拉到一支戰力不錯的隊伍,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他慣性地把陣亡金放在酬勞之外。在這個時代,人要活下去本就很難,要活的有尊嚴就更難,究竟是做血汗工廠的二十元一天,或是去搏命做傭兵,他們的選擇太少了,鋼鐵城外城牆堵住了廢土變異生物,黑牆堵住了戰前戰後的聯絡,終其一生,絕大數人的願望也無非是吃飽,僅此而已。
春雨叮叮噹噹地敲擊著車頂,下雨了,酸雨,西蒙十指交叉,垂著腦袋,望著雨幕裡灰濛濛的隊伍,披著雨披費力跋涉在淤泥中的人們,槍掛在胸口邊,儘管是春天了,灰白黃綠,毫無一抹亮色。
漸漸的,在西蒙鋼藍色的眼瞳裡,躍出了一株枯樹,他看見那棵樹,有一片翠綠的葉子。應該會有蝴蝶的,他想到。畢竟,這是養育過他的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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