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待收掉了碗碟兒,槿娘領了兒子往秀娘那兒去,一路上還教他:“呆會子見了舅姆嘴蜜著些,再犟頭倔腦的,中午不把肉你吃。”
昊哥兒踢了腿兒,看見院子裡水池子,從土裡挖出雨花石來往裡扔:“我吃這個魚!”薄冰一下破開,裡頭哪裡還有魚,進了九結起冰來,銀葉綠芽兩個就拿網子把魚撈出來養到屋子裡去了。
昊哥兒摘了乾枝條抽打水坑,濺得兩個丫頭身上一層溼,槿娘一把拉住了他:“晚些再來玩,先去見你舅姆。”
這麼拉拉扯扯的才往正院去了,蓉姐兒正跟秀娘兩個歪在羅漢床上,玉娘拿了木牌子刻的百花曆翻花牌子玩,上頭刻了詩句,點一朵花就唸上一句教她念句子,蓉姐兒抱了木牌子搖頭晃腦。
這百花曆她早早就唸得熟了,玉娘又不曾讀過四書五經,想教她念幾個字又恐自家學來的太下賤,只這百花曆,便是走街串巷的也都能說上兩句,這才教了她,兩個人在屋中聯句,玉娘做針線,蓉姐兒說上一句她就接上一句。
將將唸到八月,細嫩的聲便如剛出谷的黃鶯兒啼,秀娘一面聽了,一面拿了針線串珠兒釘在繡花腰帶上,“八月槐花黃,桂香飄,海棠始嬌,白萍開金錢落,丁香紫。”
秀娘贊她一句:“妞妞說的真好,”說著從果碟子裡捏一顆松仁糖遞到她嘴邊,蓉姐兒張口接了,喜團團的笑,把八月的放回去,又拿了一張九月的出為。
昊哥兒高聲呼喝著奔進來,大喊一聲:“舅姆!我要吃魚!”槿孃的臉皮都漲起來了,跟在後頭想發作他,秀娘笑一笑:“叫廚房備下魚。”
槿娘臉上堆滿了笑:“到底是當了富家太太了,這氣派都不一樣,真是前世修得好福氣呢。”她一句話才說完,玉娘就抱了蓉姐兒往裡間去,還告罪道:“姐兒喝了幾杯甜水了,去裡頭更衣。”
秀娘一早上起來,剛在梳頭就聽見玉娘來報,氣得手腳都立不住,又不好讓丈夫知道,幾句話哄了
王四郎到船上去盤貨,自家在屋裡翻腸思肚,再是好氣性的人叫人這樣欺到門上來也沒了好聲氣,她只不好露在臉上,接了口道:“想是三姐那兒幫四郎燒香作下的功德,我正要去廟裡拜一拜,也好還個願。”
槿娘聽見扯出了桂娘,還有要謝她的意思,臉上頓時不好看:“咱們姐妹幾個哪個不為四郎掛心的,一家子親骨肉,說這話就外道了。”
秀娘肚裡生氣又不好把話說得難聽,只道:“是呢,便是蓉姐兒出痘症,也還賴了姐姐們多費心。”她這句一出口,槿娘便吃碰了軟釘子,她原是想往上把關係親上作親的,誰知道秀娘句句截了她的話頭,這句更是挑明瞭,明裡誇著暗裡卻是罵她。
槿娘厚了臉皮只作不知,只跟秀娘兩個扯東扯西,有心想要誇兩句她頭上的珠花鈿子身上的綢緞衣裳,可秀娘儉樸慣了,在家便是日常打扮,穿得還是尋常舊衣,去年歲了帶了上船的,頭上也只挽了一隻釵,把頭髮全攏在後頭。
“這個倒看好,是外頭的時新樣子吧,我瞧濼水便沒有。”槿娘指了頭上的簪子誇了一句,秀娘笑笑:“二姐卻沒瞧出?我去歲過年便戴著了。”
槿娘說一句,秀娘回一句,若是過去便是說她十句二十句,她也沒一聲頂回去的,槿娘拿捏她習慣了,這回一碰身上處處都是軟刺兒,紮了她的肉,她還不能叫疼。
秀娘一向脾氣和順,忍讓慣了,這些難纏的姑子們,沒一個紅過臉,這回若不是真叫槿娘兩口子的心思氣著了,也不會當著丫頭便給她難堪。
槿娘自覺受了慢怠,把氣一斂:“弟妹想是還有事兒要理,我便不留了,帶了昊哥兒逛逛院子。”說著招手叫了昊哥兒,一路往外頭去,氣哼哼的樣子,一路走一路說,嘴裡碎碎的唸了不知幾句。
玉娘這才敢抱了蓉姐兒過來,秀娘長出一口氣,玉娘張了嘴猶豫幾回,指了杏葉出門去,這才坐在床沿給秀娘揉肩,嘴裡嚅嚅說道:“論理,我不該說這話,可太太是我的恩人,不說便是喪了良心。”她端了梨水給秀娘用上一口:“女人家,沒個兒子,實難立世。”
這個道理秀娘怎會不懂,她是虧了氣血,好好養活著便是,這些個卻只當她生不出來,沾著棍兒往上鑽,只想佔了便宜去。
她長嘆一口氣拍拍玉孃的手:“我哪裡不知,不過恨這些個!”說著拿指頭點一點門邊:“往日吃糠咽菜,個個恨不能繞了門走,如今才好起來,便謀算起家業來了。”
蓉姐兒眨巴著一雙眼睛,咬了唇兒看著秀娘,秀娘把她摟過來摸摸她的頭頂,她心